现在陈伯已经回了京,留甄氏在这里照看。
小屋简陋,油灯散发着微光。
李娴妃头戴布巾,身穿粗布衣,完全是农家妇人的打扮。
甄氏给她盛来一碗馎饦,说道:“月娘今晚将就用着,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前往乾州那边。”
李娴妃担忧问:“陈伯呢?”
甄氏:“他得回去应付京里,以防万一。”又道,“我们先行离开,边走边等,你的路引也都备上的,以后就叫陈丽兰,对外说是我们夫妇的女儿。”
李娴妃点头,“我什么都听大娘的。”
甄氏有些小欢喜,感慨道:“月娘在宫里困了十余年,可算熬到了脱身之日,倘若夫人他们还在,不知得多高兴。”
提起家中父母,李娴妃有些许黯然。
甄氏宽慰她道:“今日既得了自由,往后就得往前看,莫要再回头。”
李娴妃点头,“大娘言之有理,我现如今才不到三十,就算活到五六十岁,也还有二三十年的日子要过,理应往前看。”
甄氏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又道,“碗底有煎蛋,月娘趁热吃。”
冬日寒冷,可是这间小屋里却充满着亲情的温暖。
这天晚上李娴妃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畅想。
回顾往日宫中的情形,像是做梦一样,她竟然真的从那个囚笼里飞出来了,委实不可思议
。
第二天天刚发亮,甄氏就带着她动身走了。
临行前李娴妃朝京城的方向行大礼跪拜,嘴里喃喃道:“望菩萨保佑淑妃娘娘平安康健,事事顺心,长命百岁。”
她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离开,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新生与未来。
只要宫里头有温淑妃善后,她就能海阔凭鱼跃,彻底隐匿于山野乡间,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早晨寒冷,空气却新鲜,呼入肺里沁人心脾。
二人借着晨光前行,越往前走,天就会越亮。
天亮了,便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
也幸亏温颜先给采青打了预防针,她机灵的把温家送进宫来的消息拦截了,没有落到周瑾行手里。
而周瑾行对这事处于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主要还是李娴妃没有威胁性,无需跟她较真。
眼见到了年关,今年因着京中权贵们被逼着上交田赋之故,温颜问起备年礼一事。
她觉得还是得打个巴掌给个枣比较合适。
羊毛出在羊身上,光从文武百官和世家贵族们手里收取来的田赋就有不少了,年礼给备丰盛些,讨好一下也无妨。
这事周瑾行允了。
他拿麦杆戳了一个火晶柿子吸食,以前不喜食甜,但自从变成孕妇后,口味好像也变了,对甜食类特别偏爱。
温颜提醒道:“柿子性寒,不宜多食。”
周瑾行:“管得宽。”
温颜:“我是为你好。”顿了顿,“过年宫里头怎么过?”
周瑾行:“许太后才病故一年,简单些便是。”
温颜应是。
二人闲话家常,难得的没有抬扛打嘴仗。
也不知是周瑾行的适应能力太强,还是其他原因,温颜意外发现两人居然越来越合拍了,就像老夫老妻那样。
那种角色转变很奇怪。
以前她是温淑妃时,总是把周瑾行当成一个攻略的任务对象去看待。
而今周瑾行变成了自己,且又是孕妇,替她承受孕期压力,她也没脸去欺负他,两人反而能和平共处。
有时候连温颜都觉得奇怪,两人的关系好像从姬妾转变成兄弟情了。
亦或许是双方都有共同的秘密要守,所以多了一层默契。
现在温颜对待周瑾行的态度就是平常心,没有任何偏见。
当内务局那边把年礼发放给京中的贵族们时,他们的心情是要舒坦一些。
官员们也有一份丰厚的年礼,算是一点小安慰。
快要过年的那两天,周瑾行也去过一回早朝。
结果不知温淑妃有孕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满朝文武纷纷揣测。
当时周瑾行由钱嬷嬷搀扶着站在正阳殿的侧门处。
温颜端坐在龙椅上,他能一眼看到她,只是看不到底下的文武百官。
那些枯燥乏味的政务温颜一点都没兴趣倾听,由于早上起得
早,只觉得昏昏欲睡。
【以后朝堂上多半是温家的天下了,如今温淑妃有身孕,岂不得在宫里头横着走?】
【不是说圣上不行吗,难道是治好了?】
【温家女这般得势,温御史又忒爱管闲事,动不动就弹劾,谁受得了?】
【我麻了,前脚温宣民搞什么鬼税改,这会儿温淑妃又怀了龙种,温家兄妹简直要上天!】
【圣上愈发让人讨厌了,行事一点都不靠谱,把刀劈向朝臣就算了,还独宠温家,以后势必会养出一个怪物来。】
【我大梁又要出现一个许太后,要完!要完!】
温颜听着那些嘈杂的心声,整个人都激精神了。
特别是听到朝臣腹诽自己不行时,她的心情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