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青年书生,潘弘便皱眉,喝道:“景长舒,休要耽误本官公干!”
原来这青年书生乃是舞阳县颇有名气的秀才,景长舒。
只是自潘弘去年就任知县以来,这景长舒总是以为民请命为由,阻拦县衙征缴税赋。
最早潘弘编练乡兵时,景长舒就公开发言讽刺,说舞阳只是一个县城,有一千营兵足以防守,知县编练乡兵纯粹是浪费钱粮。
另外,景家乃城中富商,亦在这次县衙摊派税赋之列。
潘弘知道,景长舒代表的其实是县里普通地主及富商群体的利益。
果然。
景长舒不卑不亢地一揖,道:“老父母,舞阳已连续数年旱灾,今年更是大旱加蝗灾,秋粮几乎颗粒无收。
您是父母官,不设法赈济县里百姓就算了,为何还要加征税赋?这不是把俺们老百姓往死里逼迫?”
潘弘见围观的人有好几百,知道今日必须有个说法,不然官府名声更差,剩余税赋也更难征收。
他哼道:“你区区一個秀才懂什么?如今朝廷大患,在外为东虏,在内为流寇。
不将此二者扫灭,朝廷哪里腾得出钱粮赈济百姓?
若说舞阳连年灾害,正因如此,本官才让你们这些地主、富户多缴税赋。
只要你们配合缴税,县里有了钱粮,上交朝廷之余,自然会赈济饥困百姓!”
景长舒激动道:“县里摊派下来的税赋那么多,俺们便是地主、富商,也要倾家荡产。
俺们这些人,哪家下面没有几十个佃户、帮工讨生活?知县让俺们倾家荡产,难道就不是逼穷苦百姓去死吗?
更何况,论财富,俺们如何比得上县里大户?知县若真的爱惜贫民,为何不去向大户征收钱粮?!”
潘弘被这番话说得老脸一红,怒道:“谁说本官不曾向大户征收税赋?他们是士绅,有免税之权,能征的本官早就征了!”
景长舒还要再说,潘弘却不准备再听。
喝道:“再敢阻挠公务,本县回去便奏请学官剥夺尔之功名!”
景长舒脸色一白,不得不让开。
却见潘弘没走两步,一乡兵把总便疾奔而来,老远就喊道:“知县老爷,有贼兵来攻城!”
哗!
周围百姓一听,顿时有些骚乱了。
自从几年前流寇过去后,河南各地虽然匪寇多如牛毛,可敢攻打县城的却少之又少。
另外在百姓的认知中,贼寇攻破城池后必然会烧杀抢掠,乃至奸淫妇女。
这可比县衙强行催缴税赋可怕多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潘弘心中也是一紧,面上却颇为镇定。
他问:“可知贼兵来了多少?”
“远远望去大概有三千多人。”
潘弘听了,当即故意哈哈大笑。
把总不接,问:“知县老爷为何发笑?”
潘弘见周围百姓都看过来,便带着笑意大声道:“我笑这些贼寇太不自量力!区区三千来人,就想打我们舞阳县城的主意!
我们城内有一千营兵不说,更有五百乡兵,一百多个衙役。各大户家中的护院、仆从加起来更是有一千多人。
我们城头还有四门大将军炮,虎蹲炮十几门,官兵兵甲精良。区区三千贼兵,拿头来打我们舞阳?!”
周围百姓刚听了这番话,都不禁点头,松了口气。
甚至议论起来——
“知县老爷说得对啊,三千贼兵不可能打下俺们舞阳。”
“没错,俺们舞阳虽是县城,却也算重兵把守了。”
“俺听说南边官办铁场还有一营官兵呢,得知贼兵攻城,肯定会来支援。”
“只希望这些贼兵知难而退,不然真打起来,还是俺们老百姓遭殃受苦。”
“···”
人群里,景长舒听着普通百姓的议论,眉头微皱。
普通百姓不知,他可是知道的。
之前口中的一千营兵实际只有八九百人,其中战兵、家丁加起来都不足四百,剩余的都是些辅兵。
而辅兵战斗力尚且不及知县编练的五百乡兵。
另外,知县虽然铸造了十几门火炮,却因为吝啬火药,几乎没让乡兵们练习过。
真打起来,乡兵们未必能把那些火炮用好。
巷子里面,杜金站在人群后面,目光诡异。
他在想,若是这伙贼寇实力足以攻下县城,他不如做个内应,就此投贼算了,不然早晚被这潘老狗逼上绝路···
潘弘在西南角的巷子前安抚了民心后,立马行动起来。
他一面派人去召集其他乡兵、衙役,准备守城,又派人通知各大户,做好让护院、仆从来上城墙支援的准备。
至于他本人,则带着幼子和身边一百乡兵,径直登上南城墙。
他在城门楼上眺望了下,见贼兵队伍已经到了两里外,不禁皱起花白的眉头。
因为仅看行军队伍,这支贼兵便给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过去这些年,潘弘也见识过好几次大股贼寇,乃至流寇军队。
流寇主力多骑骡马,动辄奔袭数百里,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