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医生;
成为一个不逊于前代的继承人。
在羽生爱理离开以后,林增羡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两句话。
甚至在梦境中,这两句话也在不住地追问着他。
有的时候,人生追问所带来的焦虑与迷惘像是一场地动山摇,像是一场滔天洪水。
站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们犹如一颗被风裹挟的尘埃。
不知道答桉在哪里,只能听到风声烈烈。
被强烈而又暴躁地推上天空。
然后,试图俯瞰大地。
林增羡不希望自己只是一颗尘埃。
他已经从尘埃做起,许久了。
现在是时候离开裹挟自己的风。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掀起属于自己的风之前,他看到了眼前掠过一片花瓣。
此刻,他的视野当不再浑浊。
他的脚下是纯白的海。
“运输一些家族集团的货物,再做一些其他企业的租运生意,公司比较好管理,很多事情都有旧例可以遵循,林君应该会感到很省心。”
低头看着手上的白瓷杯,名井南内心里捣腾着那些平时用不上也不想用的知识,把林增羡刚才说过话想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人即将正式就任普陀船运的董事长。
骤然得知,名井南仓促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用来祝贺,尽管她知道林增羡不会在乎这些,但她并不打算只是如同走过场一般表达一份礼节。
她是真的想祝贺这个人和这件事。
“的确,是一个省心的地方,只要让每一件事都保持原样,就能平稳运转。”
看着落雪的庭院,林增羡捏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
在上杉夏彦的剑道场前偶遇四处走走看看的名井南,这是林增羡没有想到的事情。
同样嫌前院人多热闹,两个人干脆就坐在廊下闲聊了起来。
林增羡之前在长城重工没有职务,也极少公开露面,前院的那些客人们在上杉夏彦还没有正式介绍前,大多都不认识他。
虽然身体里流着三井的血,称得上是三井的“小公主”之一,但名井南并不涉及家族事务,只是作为斋藤真绫的朋友私人前来,前院的客人们自然不会把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当一回事。
所以,在直江信之派人送来一壶茶和一盘三色团子以后,这两个人就更加心安理得地待在安静的后院不走了。
“但是,林君应该不会想保持原样吧?”
抬眸拾起原本缀在杯子上的视线,转而搭在林增羡的睫毛上,名井南既不锋利也不迟钝地看向林增羡的眼睛。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不再试图从这个人的眼睛里读出一些什么。
凭她的火候,还谈不上能在林增羡面前做到这一步。
所以,与其猜,不如问。
如果是能说出口的事情,相信林增羡是不会吝于交谈的。
“名井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迎上名井南的目光,林增羡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两个人在交谈一件随处可见的事情。
“我没有理由,只是猜测。”
名井南斜着仰一点下巴,随着微微扬起的唇角,眸子轻轻眨了眨。
原本是该说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可名井南的神情里没有小狐狸该有的狡黠,反倒是多了一些并不会显得轻飘飘的俏皮,以及堂而皇之又不跳脱的灵性。
“猜对了,普陀船运只是我的第一步。”
像是敬酒一样举起杯子,林增羡回应了同样明晃晃的笑容。
他的确不介意把自己反复忖度后树立起的野心,告诉眼前这个人。
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感观,只是因为名井教授不会对自己不利,他的孩子更不会。
“那就祝林君在短时间内可以进入下一步。”
举起杯子和林增羡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名井南童孔微扩,向着林增羡一侧的肩膀稍陷,让自己的杯子再低了一些。
对家族没有野心,甚至对自己作为艺人的资源都没有什么野心,也无意像祖父那样有许多谋思,但这不代表她不懂那些费脑子的事情。
普陀船运是一个安静守成的地方,不是一个开拓进取的地方。
林增羡要么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以后跳到其他地方,要么就是能让这个地方发生关键性的变化,成为他在一段时间内扬帆远航的旗舰。
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推论,她下意识认为林增羡应该是后者。
她曾亲眼见过这个人是怎么指挥商场急救的,也感受到过这个人带来的安全感。
尤其是风衣落在她肩膀上的那一刻。
这让她更愿意相信这个人会有遇山凿山、遇水架桥的办法。
带给身边的人们信心以及归属感。
“林增羡,没想到你躲在这里。”
陌生的声音,也是不讨喜的声音,会让人感觉像是心里有刺扎着一样。
“信长。”
短暂停顿后,默默地放下茶杯,林增羡轻轻抻了抻袖口,安静起身,走下回廊,直视从远端回廊入口处走出来的羽生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