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妙真暴毙的消息不久之后便传入了御书房之中。
封寰垂眸批着折子,只淡淡“嗯”了一声。
“拉出去埋了吧。”
停着达妙真尸身的侧殿中——
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摸了进来。
他的手先是在达妙真鼻前悬置片刻,随即又摸上了她的颈侧。
彻底确认她已经死绝后,才放心离去。
这一切都被函情司的密探看在眼中。
一切妥当后,与摩诃要人的信笺便送了出去。
摩诃王都。
“达妙真死了?”
狼主眉宇沉沉地揉皱了手中的信纸,丢入一旁的火盆。
死她一个还好说,眼下真要动到达青身上时,狼主忽然有些动摇了。
摩诃初建国,风波未定便痛失一员大将。
实在是不幸。
“罗浮开了这个口,就是铁了心要断本王的左膀右臂。”
“既然避不过,那郗乐,你就替本王好好‘送送’达将军吧。”
郗乐拱手,领命而去。
会面当日,达妙真摸进军营换了套羽翎卫的衣服,偷偷混进随行的卫队之中。
此次会面,柳湛作为封寰的代表与郗乐谈判。
他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双有些上挑的眉眼直直盯着郗乐,仿若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这不是三殿下吗,真是好久不见。”
“不知上次君后的回礼,殿下可还喜欢?”
论起戳人脊梁骨的本事,柳湛若称二,天下便无人敢称一。
果不其然,郗乐的脸登时拉的如身下马一般长。
狼主与狼后本就感情不睦,如今被江慵送去的男宠与姬妾一搅,更是在决裂的边缘试探了。
“我瞧着摩诃的美人儿美则美矣,只是少了些温婉。”
“不如我再去给狼主张罗张罗,送七个美人儿过去如何?”
七个美人!
郗乐眼前一黑。
骆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稍收敛些。
倘若真把郗乐气的急火攻心晕厥过去,那岂不是还要在这儿陪着他耗时间?
于是柳湛敛起面上笑意,言归正传,“不知三殿下可将达青带来了?”
“君上可是发话了,要活的。”
郗乐打了个响指,两个士卒便将达青押了上来。
头上还套着一只麻袋。
“柳司印可要验验货?”
“自然。”
麻袋被取下的那一瞬,达青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柳湛的那一瞬,心中忽然明了。
作为砝码的他,输给了郗淳。
狼主弃车保帅,将他交给罗浮,以换取暂时的安宁。
达青认命地闭上了眼。
他纵横沙场三十载,从不畏惧生死。
看着达青视死如归的模样,达妙真双手死死捂住嘴巴,无声地啜泣着。
直到如今,她仍然盼望着郗淳出来破局。
可等着等着,却等来了达青的死局。
一柄长枪直直从达青的喉间贯出,郗乐面无表情地抽枪,几滴殷红飞溅而出,落在他脸上。
清秀的脸变得狰狞可怖。
达妙真还未来得及呜咽出声,便被一双手捏中了后脖颈。
她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只一瞬,就没了意识。
陆声声拍了拍手,将达妙真扛在肩上,悄悄从后方离去。
有的事还得亲眼所见,才能最能相信。
柳湛毫无顾忌地翻了个大白眼,冷冷质问道:“三殿下,在下不是都说了要活的吗?”
“你杀了他,在下如何与君上交差?”
郗乐佯装无辜,露出一口白牙,“去了罗浮也是死,不如本王子就先替你们解决了。”
“正好也免得你们手上多沾一条人命,说起来,倒是你们该感谢我才是。”
柳湛一勒缰绳,冷笑道:“谢你什么?谢你不要脸不要皮吗?”
“还有,把嘴咧那么大,你牙花子是很好看吗?”
说完,丝毫不理会郗乐黑似锅底的脸,扬鞭策马而去。
郗乐额边青筋暴突,怨恨地盯着柳湛的背影。
罗浮这些人,都把他当做跳梁小丑!
封寰不把他放在眼中就罢了,区区一个司印,竟然也敢如此口无遮拦。
待到他计划成功那日,这些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达妙真醒来时,眼前仍是达青被一枪封喉的骇人场景。
她整个人缩在锦被之中,无助又惊慌。
以前的郗乐待她温柔又和善,会笑着给她夹肉添茶。
昨日的郗乐,仿若催命的阎罗。
要是被他得知自己侥幸活命,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来杀她吧……
达妙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只听殿外的木门“吱呀”一声。
“谁?”
她登时警觉起来。
江慵那张绝色的脸出现在雕花屏风后时,达妙真竟然有一种微妙的松懈感。
面对往昔的仇敌,竟然更让她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