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陵的骚乱隔着高墙传入了江慵与封寰的耳中。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直奔陵园大门而去。
就见那瞎眼老媪颤颤巍巍地从灵柩中爬出,神色惊慌地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命官杀人了,命官杀人了……”
被在场上百双眼睛注视着,元承奕只能硬着头皮问道:“老人家,是谁要杀你?”
“是,是……”
她手中紧紧攥着什么,呈至元承奕眼前。
一摊开,是一枚精致的白玉带钩。
有眼尖的人立刻认出,“这不是宋将军的带钩吗?”
宋启章黑着脸,抬手挡住腰间有些已经系不牢固的绦带。
昨天他回府休憩时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了这瞎眼老媪的真实身份。
宋启章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掌握着自己最大秘密的人,竟然还苟活于世!
他顿时睡意全无,披衣策马一路狂奔向妃陵,在里头翻找了大半夜,竟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没办法就只能先行回府,毕竟第二日的贤妃迁陵才是大事。
谁能想到那瞎眼老媪竟然躲进了贤妃的灵柩之中!
“宋将军要杀你?”
元承奕颇有些不敢置信,宋启章堂堂一位镇国将军,何必如此针对这样一个老妇人呢?
瞎眼老媪为了活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只要这大韶乱了套,谁还能记得起她这样一个卑贱似蝼蚁的人物呢?
“因为我知道他与贤妃淫乱后宫之事!”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元承奕周身血液倒流,耳朵之中嗡鸣作响。
贤妃?宋启章?!
“不好,宋家要出事了,”江慵抿唇,“君上先在此处,我要先回贝园一趟。”
封寰点头,一旁的羽翎卫牵来一匹高头大马。
江慵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爹爹,阿兄,快些出来!”
一到贝园,江慵便提着裙子跑了进去,高声呼唤着两人。
江疏闻声而来,手中还提着一柄操练用的长刀,“月奴,你慢些,出何事了?”
江凛也扶着郑漪从里院而来,显然也有些懵。
“是这样的……”
由于时间紧迫,江慵便省去了宋启章与贤妃的那些情情爱爱,只捡了些关键部分讲给他们听。
郑漪惊讶地用锦帕掩住了唇,满脸不可置信,“这……宋将军他糊涂啊!”
长刀应声而落,西北小霸王罕见地慌了手脚,“那,那宋府上下,岂不是皆会被累及?”
江慵反倒成了几人中最临危不乱的,“此事东窗事发,事关皇家颜面,想来宋伯父定然……难逃一死。”
江凛的神情黯淡下来。
“宋府定然也会被抄家。”
“但宋府上下我们或许还能救下一人。”
“谁?”江疏有些焦躁。
“欢颜阿姊,”江慵正色道,“此刻宋府应当也已得了风声,若爹爹与娘亲抢先上门去说定她与阿兄的婚事,那欢颜阿姊便算作江家宗妇。”
郑漪询问地看向江疏,“疏儿,你意下如何?”
“儿子自然愿意!”江疏紧紧攥着拳,“欢颜她……一直都是儿子的心上人。”
“既然如此,那我立刻与你爹爹走一趟,”郑漪披了条薄裘,“你们两个看好家,莫要到处走动了。”
局势动荡,暗流涌动,如今鹮京不太平了。
“我也去,”江疏抿唇道,“或许儿子还能帮上些忙。”
郑漪点点头,也不再多言,“秋实,立刻去备马车,要简单一点的,莫要叫人看出是江家的马车。”
“夏拂,去取我的妆奁盒子来。”
她月份已高,身子愈发沉重起来。
可在这有条不紊的指挥间,江慵隐隐约约瞧见了当年在沙场上驰骋的女将风采。
收拾好了一切,一行人便悄悄从贝园侧门往宋府而去。
还未到宋府门前,就听里头早就乱作了一团粥。
哭嚷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
一墙之隔,仿若人间炼狱。
“我去喊人。”
江疏身轻如燕,丹田一发力便跃上墙头,趁乱摸进了宋府。
不多时,宋启章的夫人盛妍鸿便匆匆而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郑漪上前挽住她的手,两人往府中而去。
江疏抱着妆奁盒子与江慵走在最后,神色凝重。
进了里屋,宋欢颜正抱着双臂缩在罗汉床上,神情黯淡而枯败。
一见江疏,眸子里划过一丝神采,却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如今他们云泥之别,她这样一个罪臣之女,又如何去肖想他呢。
“今日宋府遭此劫难,是在叫人痛心,”郑漪开门见山,“宋家就欢颜这样一个女儿,兴许还能有救。”
“江夫人的意思是……”盛妍鸿有些怕自己会错了意。
“我们一家而来,是想替疏儿与欢颜定下这门亲事。”
“欢颜的好我们都看在眼中,我早就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女儿般疼了,若宋夫人点头,今日欢颜就是我江家宗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