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是翻盖的,有一个小小的铜扣头扣着,四角也都包着镂空花纹的铜包片,那木匣和铜片颜色有些黯淡,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沈钰打开匣盖,却一下子愣住了。
匣子里内衬丝绒,里面静静躺着一对赤金镶红宝石如意钗。
在车厢里的有些昏暗的光线里,随着车子的晃动,如意钗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沈钰虽然平日里不爱戴首饰,但也是个识货的,知道这一对钗子极其贵重,这可不像是为了一坛臭豆腐回赠的礼物。
要是人人都这么回礼,沈钰非得成全国巨富不可。
沈钰看了看车里的三人,除了玉桃一脸好奇和惊讶外,李氏她们脸色都是捉摸不定,一时间,看不出是喜是忧。
沈钰赶紧关了匣盖,把长匣子收进小布袋,小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七喜拿错了礼物?”
姜氏毕竟只是旁观者,心态要比李氏稳定的多。
她见李氏不说话,只得温声解释道:“此地习俗,男女双方约了相看,郎君家里人相看姑娘,若相看得中,就会差人送来一对钗子,谓之添妆。”
“若…… 若姑娘这边,对那相看的郎君也满意,就会……就会收下钗子。”
一向言语爽利的姜氏此时也变得有些磕磕巴巴。
沈钰听完,好大一会子没反应过来。
等到想明白了,一下子嘴巴张得老大,傻傻地看着李氏她们。
李氏和姜氏脸上并无喜色,此时只是有些忧虑地看着沈钰。
沈钰手里还拿着那只布袋,此时却一下子变得烫手似的,赶紧把它扔到了车座上。
李氏见了,脸都吓白了,嚷一声“小祖宗”,一把拿了过来。
她小心地打开查看,见里面的一对钗子仍牢牢固定在匣子的丝绒里,并无损伤,才放心下来。
沈钰也结巴起来:“娘,姜大娘,这……这位陆老夫人什么意思啊,她干嘛要送对钗子给我,她这是替谁下定呢?”
“刚才你们干嘛不拦着,早知道是这个意思,打死我也不接呀。”
沈钰懊恼地道:“要不咱们还是去县衙吧,赶紧把这钗子还回去。”
“就说,就说我是个乡下野丫头,根本不懂这里面的意思,会错了意。”
李氏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你怎么接得那么顺溜啊,若是平日里这种情形下,姑娘家总要害羞地躲一躲,是家里人来接的。”
“再者我们也没想到七喜会突然送这个呀,等我们反应过来想拦,已经晚了。”
说着就是长叹一声,似乎一下子很发愁的样子。
接着李氏就和姜氏忧心忡忡地胡乱猜测道:“这位老夫人到底是替谁下定呢?”
“按说都是做母亲的替儿子下定,可是县令大人一把年纪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夫人又在,断不可能。”
“难道这位老夫人还有小儿子,会不会也是一把年纪了?”
“哎,七喜那臭小子也不说清楚就跑了。”
姜氏安慰道:“他们一家远在京城,哪里会见过玉枝姑娘。”
“我想着应该是替那位县令大人家行四的陆公子吧。”
“要不,怎么是陆公子身边的七喜过来呢。”
李氏想了想,觉得姜氏说的有道理,想想那位个子瘦高,一身书卷气的陆公子,脸色才稍缓了些。
可是却仍是很忧心:“就算是替陆公子,我们小小一个商户人家,哪里敢高攀县令大人的公子。”
“更何况,平日里听陆公子提起,似乎他的祖父是官居一品呢,这样的高门大户,怎么可能……”
沈钰在旁听着两人悄声议论,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心只想着如何把这件礼物给退回去。
玉桃在旁眨巴着大眼睛,悄声问李氏道:“娘,这是不是说陆公子想娶姐姐,让他家祖母来下定了?”
“可是不是要两家相看的吗,那位老夫人也没见过姐姐啊?”
李氏和姜氏也是一头雾水,哪里能回答玉桃的问题。
玉桃却自言自语在那里猜测着:“嗯,一定是陆公子带去的吃食好吃,让太夫人还没见到人,就先喜欢上了。”
“怕姐姐被别人家相看了上了,就赶着上巳节前来下定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答案。
沈钰想了想,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解决。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就道:“娘,你们也别忧心了,一会儿下车时,一定要把这小布袋拿好。”
“千万不要丢了,丢了我们就是卖了客栈都赔不起。”
“等咱们从桃花湖回来,把这礼物好好给退回去就是。”
李氏有些犹疑:“这可是太夫人亲自带话令人给送过来的,你也收下了,怎么能说退就退?”
“万一太夫人生气了,可怎么办?”
沈钰此时反倒平静下来:“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难道还能强买强卖?”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身家,咱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两家的家世、门地都悬殊太多了。”
“我,一个小厨娘,怎么可能和县令公子结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