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嗓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痛快,她悄声道:“是县令大人叫人召集的,当众行刑,有那个……”
李氏学不上来了,姜氏悄声道:“有教化之效。”
专门负责施刑的衙差,已拿着大板子在院子里候着。
周老汉被人架着,就要摁在地上。
他此时已从最初软瘫的状态清醒过来,拼命叫唤道:“大郎,你虽不是我亲生的,我和你娘好歹也养了你这么些年,你就忍心看着我们老俩口被打死吗?”
周大郎嘴唇动了动,看看站在旁边的崔氏和她抱着的儿子,一双手用力扭着,又低下头去。
胡婆子在旁挣扎着,大声求饶道:“大人,民妇知道错了,求大人饶恕,别说两百板子,就是二十板子下去,民妇二人也撑不住,会没命的。”
县令站在台阶上,冷哼道:“你现在知道认错了,当初给孙子下毒手时,怎么那么干脆利落呢?”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打死这老毒婆,最毒妇人心啊,自己的孙儿怎么下得去手哟。”
“就是,就是,虎毒尚且不食子啊,是该好好教训下这老婆子”
“看年纪可也有五六十了,这两百板子下去,命肯定没了,也是可怜哟”
“可怜什么呀,他们这是自作自受”
周围一片嗡嗡之声,乱成了一锅粥。
看二人都被摁在行刑用的木板上绑好了手脚,县令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衙差本就不齿这胡婆子夫妻二人的行径,得了县令的命令,举起了半尺宽的长板,死命的就打了下去,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刚打了两下,周老汉硬挺着嘶声叫道:“大郎,你好狠的心呀,早知如此,当年那个雪夜我就不该救你回家。”
周大郎自衙差举着板子第一板打下去,就周身颤抖,咬牙闭眼不忍观看,只是拼命忍着才没有拔腿逃走。
周围的人有人忍不住道:“那周大郎好狠的心啊,毕竟胡婆子周老汉也养了他一场,他竟忍着不求情。”
“是啊,是啊,收养的孩子还是不贴心啊”
周大郎听着周围的议论,再想想当初那个雪夜里,被周老汉带回家后,滚烫的热粥,热乎乎的暖炕,夫妻俩灯下的笑脸,就再也忍不住了,叫了声:“爹,娘。”
周大郎连滚带爬扑了上去,趴在二人中间,用手臂护着绑在在木板上动弹不得的两人。
行刑的衙差只得停下板子,否则一板子下去,周大郎的双臂非断了不可。
衙差为难地看着周大郎,望向县令:“大人,你看这……”
周大郎见停了板子,忙就地跪倒哀求到:“大人,我娘下毒诬陷沈姑娘是不对,挨罚是应该的,可是我爹和我娘都已年过五旬,若真的打上五十、两百板子,会没命的。小人愿以银钱抵罚,求大人宽恕。”
旁边站着的崔氏,一脸的无可奈何,似乎见惯了相公那心软的样子。
县令点头道:“百善孝为先,当今圣人以孝治天下,你如此孝顺,很好,很好。”
沈钰这会子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虽然亲眼看到,胡婆子被打板子怪吓人的,但想到她干下的这些狠毒之事,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县令此时转向沈钰这边问道:“沈姑娘,如今你是苦主,人犯的儿子愿意以银钱抵罚,你这边可愿意。”
沈钰不知如何做答,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胡婆子下毒诬陷,都够得上杀人未遂的罪名了,是该接受惩罚,可是让两个年过五旬的人当众打板子,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似乎心里又说不过去。
正犹豫间,李氏张口就喊:“我们不……”话未说完,姜氏在旁猛拽了下李氏的袖子,李氏“愿意”二字生生给憋了回去。
沈钰被李氏一声叫嚷,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只见姜氏小心赔着笑向县令道:“大人,请容我们商量一下。”
见县令点头允了,姜氏就拉着李氏和沈钰走到大门旁边的角落。
李氏不解地道:“姜姐姐,你为什么阻着不让我说,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姜氏道:“玉枝姑娘,按理说这事愿不愿意,应该由你和李妹妹决定,我不该插嘴,可是你们拿我和墩墩当家人一样看待,我就不能不说了。”
沈钰也一肚子疑惑,赶紧催促道:“姜大娘,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从北边一路走来,一定比我这个小辈见识的多。”
姜氏见李氏和沈钰都是一脸信任,就不再犹豫,说道:“我看还是放了这胡婆子,同意他家以银钱抵罚。”
李氏气愤地小声道:“我才不稀罕她家银钱,害得我家玉枝坐了监牢,集市的人对着我家指指点点,看到这胡婆子挨打,我心里才痛快。”
沈钰也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问道:“姜大娘,坏人做了错事接受惩罚,这不是应该的吗?她这样心狠手辣,为什么要放过她?”
姜氏不赞同地摇摇头,低声解释道:“你没听到刚才县令赞那胡婆子的儿子孝顺,这就说明,县令是认同这种孝顺的,当今圣上对太后极好,听说几乎百依百顺,所以下面的官员对孝道都极为重视,民间也是一样,谁孝顺谁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