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诸灶神弟子们,已然经历了太多波折。
他们各自的教脉,此前在风门、燧火两脉威逼之下,就有了彻底断灭、于世间荡然无存的风险。
而今内心希冀的无非是这次风波平息下去,两大教脉收回成命。
至于其他再多,他们反倒不敢去想。
哪怕今下听到苏午一字一句、言之凿凿地称要‘均贫富,等贵贱’,他们实心里虽对此抱有微渺的希望,但仍觉得事不能成。
——风门、燧火两大教脉怎可能同意?
灶神教众们多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拿眼睛乱看——他们深知,此时哪怕是自己的目光,都可能成为令某些人勃然大怒的导火索。
便在这莫名的沉默中,作古雅高士打扮、背着一张大弓的衣白云忽然满面笑容,其首先道了一声“好”,紧接着道:
“燧祖之德,自当传承。
衣氏作为燧皇后裔,更应传续祖宗德行。
阁下所称欲均贫富,等贵贱——老朽亦深以为然,无比赞成,只是不知,阁下欲如何将此般口号,彻底贯彻下去?”
苏午与衣白云对视,他面上也有了一些笑容,似乎是对衣白云的配合甚为满意:“我欲以风门、燧火两脉牵头,请两宗大脉各自拿出积累之薪火,次第传续、补充于其余灶神诸教脉之中。
如此可以令全教上下尽皆得利!
贵脉与风门脉,可以得到全教上下拥戴,灶神教内无不称颂两脉之德,而其余诸脉,则能壮大薪火,保存传承,以利后人。
此可谓‘全教上下尽皆得利’也,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众人闻听苏午这番提议,内心虽仍有些许希冀,但也隐隐不知从何所起的失望滋生了出来。
似这样提议,也曾有别脉培养出的强人,在燧火、风门两脉之前,提出来过。但那些发起提议者,不是后来变成了燧火、风门两脉直系子女的夫婿、妻妾,渐渐泯然众人,便是悄无声息地没了影踪。
他们的提议也就纷纷湮灭去,逐渐销声匿迹,像是从未出现过。
王云看着那高大俊朗的青年人朝着衣白云流露出赞赏的笑容,他心底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又有点担忧这位灶神魁首,年纪轻轻便会英年早逝了……他总得想法子提醒对方几句。
“好好好。”衣白云连连点头,他的姿态越发谦卑,掌中踊跃起金红色的火焰——其本来修成的薪火,便是此般金红色彩,似先前引得天地大黑的燧皇黑火,系由其薪火点燃燧皇石以后引摄而来,却并非是他修行得来。
他接着道:“老朽愿意交出自身三成薪火积累,以全阁下‘等贵贱、均贫富’之抱负,你看,这三成薪火积累是否足够?”
衣白云口中言语着,将托举着金红薪火的手掌徐徐伸向苏午,似是要请苏午检验其给出的薪火成色如何。
阴喜脉王云看着这一幕,内心紧张万分,眼看着苏午兴趣盎然地凑近向那团薪火,他终于忍不住向苏午出声说道:“诶——张魁首,咱们灶神教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老者自不是希望安于现状,只是看到衣白云的动作,本能地生出几分危险预感,是想通过此种方式,出声提醒苏午几句,免得苏午当下就遭遇不测。
然而,苏午此时的心神全被衣白云掌中薪火吸引去了。
他对王云的言辞浑若未觉,直接伸手去取衣白云送过来的那团薪火,口中同时说道:“你能主动送来薪火,扶助教内弱脉,此固然皆大欢喜,但仍然是美中不足。
美中不足的是……”
浓烈的薪火味传入在场众人鼻腔。
衣白云看到苏午指尖触碰到那团跃动的金红薪火,他面上谦卑的笑意倏忽消去,面孔上遍是冷意!
轰!
那团薪火猛然间膨胀开来,跳跃的火舌由金红转作至黑,无数火焰游曳向虚空深处——
这个刹那,苏午触及那团薪火的手掌,好似从火中抓到了莫名的物什,又像是握住了火里探出来的另一只手掌!
天地之间,再度陷入至暗境地!
恐怖的黑火将这片林场照映得不似现实,反倒如同另一个世界一般,在这重世界尽头,一道巨大的、近乎铺满了地平线的漆黑人影,侧身躺在了彼处,它正朝孤身踏入此间世界之中的苏午投来目光——
而苏午原本触向衣白云递来金红薪火的手掌,此时就抓着那恐怖漆黑人影从世界尽头伸过来的一根手指!
有些阴森而嘈杂的声音,在苏午耳畔一闪而过:“燧祖传承,何其伟大?你不过低贱之辈,焉能僭越?!
妄欲传承祖德,只能至此下场!
请燧祖亲自来教教你——他老人家的德行是甚么罢!”
那阴森的、又带着些得意的声音,在瞬息间被苏午辨识出来——这就是衣白云的声音!
现实中,一瞬大黑的天地,又于一瞬间猛然亮起。
临于苏午身前的‘衣白云’,已经变作一道熊熊燃烧着黑火的‘火人’,浓烈的薪火气味压制住了这道‘火人’身上流露出的些丝诡韵,这个‘火人’却是一道厉诡!
它方显复苏之相,已被那漆黑的燧皇薪火点燃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