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毕点头,两人对坐,一时间却谁都没开口。
河南尹,既是地名也是官名,河南尹原本称河南郡,下设洛阳、河南二县。洛阳治都城,河南治王城。
而因为洛阳县在都城之内,身份特殊,河南尹难以辖制,是以历代皆以河南尹兼任司隶校尉。
在官制上,河南丞是高于洛阳令的。
赵毕与陈宫对视,好一阵子,好像鼓起了勇气,双眼圆睁道:“陈兄,经过我的探查,那失踪的五千多石粮食,应该是被种辑贪渎了。”
陈宫没有意外,道:“那五千石粮食是怎么不翼而飞的?治粟都尉韩斌为什么不闻不问?”
赵毕神情挣扎,眉头反复拧紧又松开,半晌才道:“具体我不清楚。陈兄,还是莫要追查了。我可以与种辑商议,此事就此作罢,他不再弹劾于你,伱也莫要纠缠不放。”
陈宫早就看出赵毕神情不对,脸色慢慢变得平淡,道:“我不信赵兄与他们同流合污,想来赵兄也有难言之隐,我不强迫赵兄,就当赵兄今夜没来过。”
赵毕神色一惊,连忙道:“陈兄,同朝为官,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你应该知道,种辑是丞相举荐,亲自点名安置在河南尹的,你斗不过他的。”
陈宫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明白。是赵兄看不清情势。此事,尚书台、御史台,二台都在盯着,不断派人调查。昨日我被叫进尚书台问话了一个时辰,你觉得,这件事会善了?”
赵毕神情更加犹豫,欲言又止。
陈宫被调查是自然的,种辑身为上官弹劾,朝廷不能不作为。而同样的,朝廷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御史台,吏曹,刑曹的人接连到河南尹,大小官吏被问话了七八次之多,这种‘盛况’,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陈宫看着他,慢慢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赵毕见陈宫毫无退让之意,脸上变幻良久,最终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便明白的告诉陈兄吧,黄河泛滥,灾民无数,那五千石,被用去赈灾了。”
陈宫怔了又怔,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这个!
旋即,他道:“赈灾自有朝廷统调,种辑挪用未入库的秋粮,是大罪!”
赵毕苦笑,道:“等秋粮入库,再从太仓拨出,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两个月,我们等得起,灾民等得起吗?”
陈宫神情动了动,本想痛斥的一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易地而处,或许,他也会这么做!
赵毕见陈宫有意动之色,急声道:“陈兄,此事到此为止,不然,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灾民。我等身为父母官,不能坐视不理。”
陈宫眉头皱起,道:“我明天会亲自去查看。”
赵毕连连点头,道:“我陪陈兄去。我知道陈兄已经收集到了一些证据,暂且不要上禀,待你见过河南尹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听到种辑变成了河南尹,陈宫眉头皱的更多,道:“赵兄请回吧,恕不远送。”
赵毕担心陈宫会改变主意,不敢多说,道:“陈兄早点休息。”
“等等,他为何栽赃给我?”陈宫神情不动,突然追问道。
赵毕满脸苦涩,道:“不得已。河南尹担心陈兄会阻碍,是以先发制人,但并未有什么实证,只为拖延时间罢了。”
陈宫不置可否,神情淡漠。
赵毕又是赔笑,抬着手,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一个幕僚走过来,目光幽幽的道:“东翁,我觉得这件事怕是还有内情。”
陈宫轻吐一口气,道:“总算是有些眉目了,明日去灾民那边看看。”
幕僚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东翁,是否走一走黄门北寺狱的关系?”
陈宫是被左栗带进京的,软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是以与黄门北寺狱的一些人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陈宫闻言,心里计较再三,道:“明天看过不迟。”
幕僚却道:“东翁,这赵毕今夜所来,看似说和,更像是最后警告。在下担心,恐有变故。”
陈宫自然是有所察觉,面露迟疑,道:“秋粮一事,不止是尚书台,陛下也十分重视,真要如赵毕所言,尚书台与陛下将进退两难。”
幕僚愣了下,道:“如果属实,东翁打算怎么做?”
陈宫目光微沉,面露坚毅,道:“他种辑要是为了灾民不惜自身,我陈宫替他抗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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