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下意识看向库房的方向。
只见库房之中,一根木料猛地蹿了出来,随后一个飞身便蹿上了院墙,拔腿就跑。
可没等那根木料翻墙而过,李木匠这边却已经有一截树枝脱手而出,正中木料的头颅。
“杨木的话,也能凑活着用吧,反正是盖马棚。”
这样想着,李木匠继续扫视着。
没有更多的木料跑过来了,这让原本准备以逸待劳的李木匠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木料自己长腿跑过来,哪来的这么好的事情——好在刚才还打下来一根要逃跑的杨木,院子里也还有点剩下的材料。
两小一大,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料子,但眼下凑上这些边角料,那马棚就也能搭起来了。
“只要稍微修上一修……”
这样说着,李木匠提着斧头走了过去。
“先把分岔削掉……”
“爹!”
就在大斧即将落下的时候,李木匠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呼喊。
这让他的动作突然一滞。
“谁喊我?”
李木匠不禁有些迷茫。
应该是孩子在喊他,他想起来了,是两个孩子在喊他,这两个小崽子吵得很……哦对,还有他老婆,他老婆也在喊他,可是他老婆这是在哪里?他那两个孩子又在哪里?
“爹!你松手啊!快把这东西放下!”
“当家的!你醒醒!你醒醒啊!”
熟悉的声音徘徊在耳边,似乎很近,但李木匠却根本看不见那自己的老婆孩子到底在哪——他只能看到眼前的边角料围在自己身边,像是要把自己整个捆死。
李木匠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和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又怎么可能被区区木头给索了命呢?
李木匠扬起了大斧。
却有水迹滴在了他的身上。
应该是树木的黏液,李木匠这样想着,没有晾晒过的木头是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相比起黏液来,这些水迹却显得更清澈一些——如果一定要拿什么来比较的话,那就更像是人的泪水。
木头也会流泪?草木也会有情?
李木匠从不相信这些,毕竟他自己就是做木器的,胡乱信一些有的没的纯属折磨自己。
不过,他却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他那两个小崽子,也已经差不多有这两块边角料高了。只要再过几年,绝对会成为他的好帮手,到时候这两个崽子能有点活干,也能让他老婆多省点心——为了家里这几口人能好好过日子,他早已下定了决心,哪怕拼上性命也……
“……等等?”
李木匠突然一阵恍惚。
“拼上……性命?我什么时候发过这样的誓?”
李木匠隐约想起了什么。
是了,拼上性命,他确实这么干了,那是在最危急的关头,在最恐怖的时候,为了能够保住家人和孩子,他对着某个绝对不能碰的东西伸出了手……等等,那个绝对不能碰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当啷——”
古旧的战斧跌落在地上,李木匠眼中的腥红也渐渐褪去。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妻儿。
还有院子里那些,他刚刚完成的“作品”。
……
……
……
“所以说,这就是你在院里点火的理由?”
翻身下马的杜乘锋,看着面前正在把人尸板凳往火里扔的李木匠,一阵挠头。
那二十几个探马游骑居然能一路摸到杨家堡,他是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却是,这些纥奚青手下的精锐游骑仅仅只是祸害了几户人家,便全都被李木匠给杀了个干净,甚至做成了某种……作品。
虽然他不是很能欣赏得了这些大作,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木匠用草原人尸体做出来的这些玩意,都挺行为艺术的。
“另外你不是晕血吗?”
“已经不晕了。”
满身是伤的李木匠摇头苦笑。
“毕竟都已经……嗨。倒是这些东西都不好拿出去,所以只能在院里烧了,过来帮把手。”
“你直接剁碎了烧不就行了?”
眼见得李木匠那瘸腿的艰难样子,杜乘锋干脆一刀过去,将那板凳切了。
“再者说这些东西怎么能在院里烧,我还是去把杨家人叫过来……”
“算了算了。”
李木匠连连摆手。
倒不是不需要,而是已经叫过了,至于结果的话,很明显,全村青壮都不是太想来帮忙搬运这些“基础建材”——其实如果只是尸体的话,他们也不至于不帮忙,奈何李木匠把这些建筑材料处理得太好了。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让李木匠放弃了这种缓慢的焚烧方式。
跟李木匠打了个招呼,让他一家子人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杜乘锋便点了把火,把这院子连同里面的尸体一块烧了。
“至于新地方,住我隔壁吧,以后当个邻居,正好也有个照应。”
这确实能算是有了照应,只因为杜乘锋在刚刚摸过那柄战斧的时候,已经能够隐隐有所察觉。
出乎他的意料,这柄他原本留给李木匠用来拼命的古旧战斧,居然真的对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