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出一口气,还不待彻底松出来,便又听见主子的声音响起。
“所以,你火急寮燎地进来,便是禀告此事吗?”
赵凿哑然,其实这些皆是探子迟早要禀明之事,如今却被他慌不择路下当做急事禀告。
“赵凿。”顾蕴光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落在地上不知何时已昏过去的女人身上。
他如同闲聊般地问道:“你跟我多久了?”
听这话,赵凿浑身冷汗汵汵,额间的汗滴落洇湿地板却不敢用手去擦,恭敬地道:“回爷,奴跟随您十年了。”
“嗯,十年了,你是我唯一一个带去边关,又从边关带回来的人。”顾蕴光颌首,提着剑踏上台阶,坐在椅上望着底下的人。
室内昏暗的光将他俊美的面容割裂,一半明一半幽暗。
“是爷仁慈。”赵凿回道。
实际并非是什么仁慈,而是带出去的那些人几乎都是些探子。
圣上的,太子的,宁王的,甚至是宫中那些贵人的。
主子看似自幼荣宠万千,甚至无论在何处皆能随心肆意妄为,然而都是表象。
老主子在晋州占据大庆兵权火器,甚至不上贡朝廷都无人能奈何得了。
这般嚣张早已是圣人心中的大刺,强硬拔取会流血,不拔去又如鲠在喉,日夜难受。
主子不过是老主子送来给圣人安心的质子,被当做枪用后,发现死不了,反而有复盘的几率,又火急寮燎将人召回。
这沿路的暗杀不断,甚至连重要之物都被抢,只能暂且龟缩在此养病,可谓不是满心戾气。
赵凿压下心中情绪,慌乱地神色逐步恢复如常,满是愧疚。
顾蕴光轻‘嗯’出声,喉结震动间还带着丝丝疼痛。
“明白便好,今日就此作罢。”
赵凿彻底松了一口气,以头抢地地拜谢,然后试探性地抬起头。
上方的主子就着染血的雪袍,懒散地斜躺在软椅上,神色冷然,如同一只矜贵的雄狮。
耷拉在扶手上的指尖血迹干枯,雪白的小蛇不知从何处缱绻地缠绕上去,吐着蛇信子舔。
似无心的妖附身在凡人身上,带着硬朗的冷,也有柔和的软。
赵凿看得心跳如打鼓,因为他看见主子白皙脖颈上的齿印了。
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不可思议地落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师知苧身上。
他简直不敢想象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恐怕他来得不及时,这位胆大妄为的三小姐,已经变成了肉片罢。
赵凿吞咽口水,然后站起身去将师知苧扶起,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赶紧离去,犹恐一会儿主子改变主意又要杀人了。
待到平安出去后,赵凿彻底松了一口气。
低头看着怀中浑身是血,如同是破布般的师知苧,摇了摇头:“你呀,命硬,若不是对宁王还有些作用,恐怕早死了。”
语罢赵凿幽怨地叹一口气,抬步往前行去:“只期盼宁王当真对你还有些意思,不然的话,就你做的这些事,活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
帝王授予宁王南河之重任,宁王本欲提前前往受灾之地,突有急报传来。
清雅别苑,栽种着素青冬竹,上面尚有未曾融化的积雪,被压得矮矮的。
宁王妃一身清隽地持着貂皮大氅,立在半圆落地窗牖前,神色温婉地系着。
“王爷又瘦了,分明是去年的衣裳,今年穿却平白地显得空空的。”宁王妃温言地说着,苍白羸弱的面上染上几缕愁思。
宁王垂眸,视线掠过她的脸,表情并无波动,甚至连回应都无。
宁王妃不在意地继续道:“此番王爷前往南河,想必一时半会回不来,妾让人给你备了不少你喜欢的东西,到时候还可以睹物思人……”
宁王妃的话尚且还未说完,院中便想起下人匆忙的脚步声。
宁王目光扫去,眼神明显显出些神采,抬手拂过还未系完带子的宁王妃,折身行至外面。
风光霁月的背影变得匆忙,又急色匆匆,可见是慌了。
“爷,昨夜出现的。”下人递上去一封信,双手呈着绢布。
这些人都是他派去寻找师知苧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到消息,温润如玉的面上浮起一丝紧张。
将信奉打开,逐字地盯着上面的字,越看脸色却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