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岱看向穆晔。
两人对视片刻。
谢岱笑道:“我如今偏安一隅,唯有几位故交知己而已,京中的纷纷扰扰早就与我无关。”
“如此甚好!”
穆晔扯回话头:“这门亲事我夫妻二人皆乐见其成,便是今年成亲亦可,只是诗婉年纪尚小,不宜有孕。”
刚抿了口茶的谢岱:“……”
“不急,总要给孩子们一些时间,等他们二人都想明白了,你情我愿才好。”
穆晔点点头:“有道理。不如你们这趟回去,便将她一道带去吧。”
谢岱干脆放下了茶盏:“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你谢家的家风我是知道的,诗婉吃不了亏。再者,就她那性子,不相处哪儿来的你情我愿?”
谢岱沉吟片刻,问道:“京中的局势如此紧张了?”
“皇上卧病不起,太子野心昭昭,朝中早已是一片浑水,无人能独善其身。”
“那你……”
穆晔冷哼一声:“他倒是不敢逼我,但下作的事儿可没少做。今年正月,若非范朔那小子机智,诗婉怕是就要名节不保了。”
谢岱面色微沉,穆晔说得婉转,但他如何不知那些阴私肮脏的手段!
为人父母者,最是忌讳自家儿女被人算计,更何况还是这种关乎名节之事。
难怪穆晔夫妇二人急着给穆诗婉定下亲事。
穆晔看了眼窗外:“诗婉是我的掌上明珠,京中盯着她的人太多了,你把人带走,我也落个安心。”
谢岱将玉佩推回到穆晔面前:“人我先替你照看着,至于婚事,我与内子亦是乐见其成,但终究还要看他们自己的缘分。”
穆晔知道他的性子,当即收起玉佩:“如此便说定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范迎霆的声音:“你家老爷何在?”
王玉忠道:“见过范大人,老爷和穆大人正在书房。”
范迎霆应了一声,抬脚就往书房而来,果然见两人正对坐品茗。
不等谢岱招呼,他大步走过去,撩起衣袍就坐了下来:“你们二人怎的凑到一起了?”
穆晔扬眉道:“我与谢兄就要成亲家了,怎的就不能闲聊一二?”
“嚯!成了亲家了不得,先生都不称了?”
“那可不是。”
谢岱含笑听着他们拌嘴,抬手给范迎霆倒了杯茶。
范迎霆跟穆晔斗了几句,说起了正事儿:“你那孤本当真不能借我一观?我就当着你的面儿看,看完你拿走,决不食言!”
谢岱道:“非是我不愿,而是不能,那书是子安的,育苗之法也是他着人去试了,我才知晓的。那书里头到底还记了些什么,我亦不得而知。”
……
葛大夫从书房出来,犹自思量着谢子安说的话,片刻后,猛然想起什么。
不对!
以他和谢岱的交情,若真得了这孤本,还是记载如此要紧之事,谢岱不可能不告诉他,反而让谢子安偷偷看了去!
这所谓的用牛痘来防疫天花的法子,恐怕是他自个儿从哪儿看来的,这才趁着能管着他的人不在家,匆忙尝试!
闹了半天,他竟然被那小子给糊弄过去了!
想到这儿,葛大夫暗暗笑了一声:性子倒是变了,心思却还在,那满身的心眼子!谁都敢算计!
房里,三娃看着面前美味丰盛的食物,却毫无食欲,心里总没来由觉得这更像是断头饭。
王三麻见状,在他面前坐下,道:“我得天花的时候,也是你这般年纪。”
三娃抬头看向他,唇角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
王三麻缓缓道:“我当时烧得迷迷糊糊,却被扔进了死人堆里,听他们说是准备回头一起焚烧了。”
三娃惊道:“人还活着就要烧?”
“因为天花无药可治,还会传染更多的人。”
“据说那县令原本是打算将整个村子都烧了,后来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却也是要将所有疑似被感染的人都集中烧死。”
三娃忍不住问:“那后来呢?你怎么……”
王三麻道:“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逃走了,却不料中途被发现,逃窜的时候我慌不择路,滚下了山崖,后来被大公子所救。”
那一日发生的事,王三麻这辈子都忘不掉,当时他浑身是血,已经没有知觉了,若非遇到同样浑身是血的大公子,他或许就只能等死了。
大公子一直在跟他说话,让他别闭眼,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他那会儿觉得自己死定了,甚至都不记得他跟大公子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他们最终还是等到了来救他们的人。
“我就是被葛大夫治好的。”
王三麻看着三娃:“他连我一个快死的人都能救回来,别说只是得了牛痘的你了。有胡思乱想的功夫,倒不如好好吃饭,”
三娃眼底重新燃起希望,他重重点了点头:“好!”
王三麻笑道:“少夫人亲手做的美食,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吃到的。”
三娃忙道:“那我们一起吃!王大哥,你先吃,我吃剩下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