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磐的胸腔猛地一振,他抬头看向南棠,少女迎上他的目光,眉眼在那烛灯的映照下烈烈夺目。
蒙磐强忍住心头的触动,低眉顺眼回道:“有负公主,我……是陛下的暗卫,此生不会有自由身。”
他这份因果,不是寻常人能沾染的。多年前,他败阵归京那日,也有人想凭周身热血捂化寒霜,但不久便落得个污泥缠身人首分离的下场。
蒙磐有时觉得,自己果然是天生业障深重,所有想给他些体面的人,都捞不到好下场。
蒙磐是认命的,但总有人替他不认。
他抿了抿唇:“公主,北羌山高路远,难免人困马乏。公主若肯带上我,最好临行前就杀了我。”
他静静看向南棠:“我的魂魄愿意永远追随公主,但只要我活着,我就是陛下的暗卫。”
他知道,这话极不合时宜,极……不知好歹。
但此时不知好歹,总比苟且偷生占尽了便宜,事到临头才反悔的好。
他……不愿意骗人,他宁可死。
“蒙磐。”南棠难得叫了他的名字。
“……在。”男人轻轻应了一声,他低着头,几乎是等着那人宣判。
南棠笑了笑,只说:“我不是沈大人。”
蒙磐诧异抬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瞬间看透他心中所想。
南棠没有看他,而是瞥了沈知渝一眼。
蒙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少年昏迷中依旧死死锁着眉毛,掌魂蛊是人力不能抵消的,无论醒着还是昏睡。
“沈氏一家清正,忠良骨血宁折不弯,可我不是什么好人。”
南棠叹了口气:“别替我操心,留不住你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杀了你。”
蒙磐看了她一会,随身的弯刀慢慢抽了出来。
祝霄的表情一寒,他探过身子挡在南棠面前,似笑非笑看着蒙磐。
男人没有看他,他反握着手柄,刀锋朝向自己递到南棠手里。
“送给公主。”蒙磐的声音有些低沉。
“蒙掌令给刀不给鞘么?”南棠就笑,她接过刀柄,没等反应,就见男人的左胸径直迎着那刀锋撞了上来。
“啧......”祝霄有些无奈,他指尖微动,便有鬼气缠绕住了蒙磐的上半身,将人牢牢桎梏在原位。
南棠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淡淡看了蒙磐一眼:“我说没说过,我要活的?”
刀尖已刺入胸膛半寸,但蒙磐脸上依旧是一派平静:“公主放心,不会死。”
祝霄撤了鬼力,蒙磐的身体一寸寸吞没那刀刃,鲜血打湿了马车的地毯。他终于抬眼看向南棠:
“五公主,我的心脏在右面,杀我时要注意一下。”
这……确实是大礼。
南棠心下几乎一惊,在西晋的文献记载中,王室每三百年出一个孩子,是集万民罪恶于一身之人。
他的到来会伴随着至亲的离世,也会带来家族的厄运和死局。
这……是上天的诅咒和惩罚。而打破诅咒唯一的方法,便是竭尽残忍之法,早早将那孩子弄死,用他的血肉铸灯,供奉于王陵。
这孩子男女美丑高矮胖瘦无甚定数,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他的器官同常人左右相反。
南棠终于知道,为什么蒙磐在那种情况下能从北羌平安回来。
不是他身手了得,更不是羌王惜才,而是北羌笃信巫邪,他们想看看,蒙磐究竟会不会应了那传言。
南棠没有接这话,半晌后她一把抽回了刀。
肉体的疼痛丝毫没沾染面前的男人,沉默良久后,蒙磐主动开口:
“公主……还是不杀我吗?”
南棠看了他一眼,将刀重新塞回他的刀鞘,只说:
“蒙掌令放心,若当真有杀你那天,我会直接砍你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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