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赛前被亲属看望,时雀的心态还是与以往略有不同的。
他早就知道叶朗会关注他的比赛,但是如此直观的感受他的关注,这还是第一次。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叶朗正在看着自己。
围棋的赛场实在是太安静了,特别是全身心投入进比赛之后,更是感觉天地之间就只剩下自己,以及面前的这一盘棋。
有时候,别说裁判摄影什么的,就连自己正对面的对手,身形都模糊起来,仿佛变成了一团符号,只是让棋动起来的一个“工具”。
在这样的状态下,时雀对自我的感知会无限的放大,与之相对应的,对外界的感知也随之逐渐迟钝。
他感觉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不是以一敌百的那种孤独。
而是对手只有一个人,当他挑开对方的面具时却发现,对手是另一个自己。
自己是自己,对手也是自己。
这旷阔无垠的战场上,上演着他一个人的“困兽之斗”。
就算他胜利了,他也不知道他战胜了谁,谁又会因为他的胜利而感到高兴。
但是这次不一样。
叶朗来了,周复卿也来了。
时雀知道他们就在隔壁大厅的观众席上,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他的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会被他们见证。
他们会因为他的胜利而感到高兴,他们会让他的每一局比赛都充满意义。
意义。
时雀眼睛一亮。
原来如此。
一瞬间,全身百骸涌上了一股暖流,像是血管里面流入了太阳般的金沙,是冬日里唯一的火源。
他的心跳的频率在到达一个可怕的频率后,突然,充满平静。
有人曾经往心湖中投入了巨石。
然而就在刚才,最后一圈波纹,荡漾到了岸边。
此时风平浪静,他是湖面上唯一的一舟船。
“时雀今天的状态非常稳啊。”
观众厅的解说指着左上角的一片棋,“这一块表面上和和气气的井水不犯河水,实际上暗流涌动。按照以往时队的习惯,这个时候就已经大开杀戒了,没想到今天只是试探一下就出来了。”
另一名解说员笑道:“今天雀雀落子的速度也比以往慢了一些,每一步都非常的沉稳。”
“难不成和梁丘老师对弈一次后改变风格了?”
“很有可能。年轻棋手多尝试一些不同的节奏也好,有时候能发现一些全新的灵感,塑造出一些比较有创造力的下法。”
棋局才刚刚开场,解说员们轻松的开着一些玩笑,好让观众的神经不至于一直紧绷。
除了一个人。
坐在叶朗旁边的周复卿感觉自己的背肌都快抽筋了,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儿地方是松懈的。
这可是时雀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啊!
周复卿如坐针毡,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其实人家叶朗根本就没针对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半秒,全程专心致志的看着比赛,关注着战况的进展,说不定连旁边坐没坐人都不知道。
自从时雀学习围棋之后,叶朗也跟着了解了一些相关知识。主要知识来源是江胜星送给他的围棋入门书,以及《棋魂》和《围棋少年》。
说不上精通,但在解说的讲述之下也能看懂。而且他几乎看过时雀所有的比赛,就算他下棋的水平一般,做个观众的水平还是有的。
而周复卿学得那点东西,说是皮毛都有点恭维他了,自然只能听个一知半解,一边听一边不自觉的走神。
这一走神,就难免在意起旁边的叶朗来了。
周复卿对叶朗的了解基本上都来自于各种访谈和新闻,仪表堂堂,年少有为,气势非常的强。眼睛一抬,记者再有什么过分的问题,也不太敢问了。
就算后来从时雀口中听闻了叶朗不为人知的一些事情,得知叶朗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成熟稳重,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幼稚,周复卿也还是难以放下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
周复卿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一旁的叶朗,心态如同狂风过境,混乱,且不得安宁。
……哥哥他,挺宠弟弟的样子。
看见弟弟的朋友,应该不会翻什么旧账吧。
就在周复卿想得出神的时候,叶朗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他的眼神。
他冷不丁的回头道:“今天雀雀发挥得不错。”
周复卿恍惚间都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茫然两秒,在确定对方问得是自己之后,周复卿才犹豫地开口:
“……我觉得也挺不错的?”
叶朗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用疑问句。”
周复卿:“因为我看不懂。”
叶朗:……
挺好,起码他是诚实的。
叶朗这才对自己旁边的人多了点兴趣:“你是时雀的朋友吗?”
周复卿用力地点头。
叶朗:“是教他高数的那个朋友吗?”
周复卿不好意思道:“也算不上教吧,就是给他讲了两道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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