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书令,将所有报灾的奏折读一回。”
金銮殿里,大朝会上,龙椅上的女帝陛下面容冰冷,吐出口的话语如寒冰。
王瑾肃容应了,将六个县衙报灾的奏折一一读了一遍。每一份奏折都不算长,却字字泣血,轻飘飘的字迹下,是受水灾的可怜百姓,是一条条陨落或即将陨落的性命。
文武百官屏息聆听,一个个神色凝重。不知是谁,忽然绷不住,在朝堂上大哭起来。
众臣转头看去,却见嚎啕痛哭之人是一位工部郎中。他的祖籍老宅就在这受灾的六个县之中,这一回洪水泛滥,他的族人亲眷被淹死了大半。
连官员家眷都没能躲过劫难。普通百姓的命运可想而知。
姜韶华没有怪罪失态的朝臣,只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朕也没空闲去追究谁的责任。朝廷要尽全力迅速赈灾。”
“众爱卿有什么赈灾的好法子,不妨都说一说。”
工部周尚书面色晦暗。
就在去年年初,他还亲自带领一堆工部官员去疏通河道建河堤。朝廷征召了近万民夫,耗费大把钱粮,结果今年黄河泛滥决堤。虽说是天灾,不能都怪工部,他这个工部尚书的脸上也够难看的。
天子现在没空追究责任。等赈灾结束了,自然就是算账的时候了。
一众朝臣纷纷出列,慷慨激昂地谏言如何赈灾。
朝廷赈灾也是有惯例的。像黄河泛滥这样的天灾,必须要赈灾救济,不讲成本和人力,朝廷能拿出多少钱粮就拿出多少,尽可能地救济所有受灾的百姓。
之所以说尽可能,是因为赈灾得有官吏们去做。但凡是差事,总有人当得尽心,也有些无耻之辈,趁着这大好机会发一笔国难财。
譬如,朝廷拨粮赈灾,总要买粮运粮。这其中就有许多可以做手脚抹油水的机会。再譬如,粮食到了各地,在赈济发粮的过程中,又会滋生出许多贪墨之举,滋养许多蛀虫。朝廷拨下的巨额赈灾钱粮,最终到受灾百姓手中的最多也就三四成。
这些见不得台面的勾当,朝臣们都是门清。可以说,每次遇到大灾的时候,就是一场从上至下都捞得盆满钵满的盛宴。
姜韶华显然也很清楚官场这一套陋习。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众臣的脸孔,缓缓道:“朕不便离京,陈长史代朕前去,统领赈灾一事。所有衙门所有官员,都听陈长史调遣号令。”
“陈长史!”
在大朝会上素来低调的陈长史,迈步上前,在众目所瞩之下高声应道:“臣在。”
姜韶华定定地看着自己最信重的臣子:“朕将此事托付给你,再派五百天子亲卫给你。谁胆敢从中弄鬼,三品以下的臣子,你当场就可斩了他。”
“三品以上的,你告诉朕,朕来斩。”
短短几句话,说得杀气森森。
众臣听得心中凛然。
陈长史沉声领命:“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姜韶华再次看了众臣一圈,点了几个名字:“六部尚书和几位将军都留下,其余人退朝。”
被留下商议要事的,是六部衙门的尚书,还有包大将军刘将军宋将军司马将军。加上陈长史和王中书令,正好十二个臣子。只欠一个还坐镇豫州境内扫荡逃窜乱军的左大将军了。
姜韶华不说废话,更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说道:“眼下诸事都放一放,以赈灾为先。”
“受灾的有六个县,朝廷至少得派六路人马前去赈灾。陈长史做总领,六部衙门各派些人手,听陈长史号令派遣。”
礼部董尚书素来反应快,第一个张口应道:“礼部眼下没什么要紧差事,可以派出十个人。”
刑部杨尚书道:“刑部也可派十人。”
兵部丁尚书略一沉吟:“刑部没那么多人手,派出八个官员。”
纪尚书有些为难,叹道:“赈灾最重要的是筹措钱粮,户部衙门一个人都得两个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人手。要不然,就让今年来观政的新科进士们听差办事。”
姜韶华淡淡道:“怎么安排是户部衙门的事。朕不管这些,谁派出的官员出了差错,朕就找谁算账。”
纪尚书碰了个硬钉子,讪讪不已,很快改口:“臣回去仔细斟酌,还是派些精明干练的官员前去更合适。”
姜韶华看向张尚书。
吏部的人手是最宽裕的。朝中候官补缺的,都登记在吏部衙门的册子里。临时调拨人手,吏部最方便。
张尚书大面上颇有吏部尚书气度,张口道:“吏部这里可以出十五个人。”
姜韶华略一点头,最后看向周尚书。
周尚书一脸愧色,根本没勇气和天子对视,垂头道:“河堤被冲毁,河水泛滥成灾,臣实在愧对皇上。”
姜韶华冷然道:“朕说了,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要紧的是立刻赈灾,安顿灾民。”
“工部留几个人便可,其余所有人都去被冲毁的河堤两岸,去重新丈量测算,准备筑一条新河堤。”
“再有下一回,工部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周尚书低头领命。
几位武将,也有差事。
姜韶华目光一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