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屋中一片和乐融融,山下没有再发火表达不满,枝序等人得以继续在厢里待着,跟这群客人们一起谈笑。
舞伎的歌声婉转,三味线拨弄时垂头露出优美的身体线条,宽大华美的和服像束缚着礼物的带子,烛光照耀下,每一个舞伎都像是一个个精致可人的玩偶。
不,或者说,提线偶师。
她们懂得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最大,吸引着每一个投来的目光。
枝序坐在山下旁边,不时听着山下与身旁的人交谈,得知这家伙的确是大家族出身的世家子,还是刚成年不久,因为来江户探亲,被人讨好着带来邸园长见识。
而麻泽本来不是叫来伺候山下的,只是半途被花大价钱叫来表演歌舞,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勾搭山下的念头,被山下一杯热茶泼了脸,现在只能缩在角落里。
山下没有让他离开,他就不能离开。因为山下花了钱,也因为谷岛三郎不想得罪山下。
“在想什么?”
枝序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他下意识扭头,恰好对上山下玩味的眼神。
“是在想那个艺伎吗?”他什么都没说,山下就已经猜到了。
他笑着往角落那瞥去一眼。看见那名男艺伎对枝序的愤恨嫉妒的眼神,在察觉他的视线后又迅速换成了可怜委屈的模样。
还把脸上的妆给擦掉一些,虽然变得不精致了,但比方才可好好多。
山下忽然想到了个点子。
枝序见山下脸上的笑意加深,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样子,一股不祥的预感就浮上了心头。
“不如你们来比一下歌舞吧,若是谁表现得好,在场的人家可以送一杯酒过去,那酒既可以自己喝,也可以给败者喝。”
山下兴起之言,在场的客人们都拍手称好,兴致勃勃地看着僵着脸的枝序和角落里的麻泽。
枝序心里暗暗叫苦,他一个刚入行不久的舞伎怎么比得上已经出师,且颇有名气的艺伎呢?加上山下口中的可以给败者喝酒,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吗?麻泽看起来可不像是会给他好脸色的人。
果不其然,此时的麻泽已经恢复了精神气儿,满脸斗志昂扬。
“山下君,这……是否对我有所不公。”枝序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咬了咬唇,低下头,却上抬眼睫,以一种可怜的姿态去看山下。
山下愣了愣,随后笑了,“美人计对我可不管用。公不公又怎么样?我开心就好。”
话虽如此,可当他看见枝序收回看向自己的视线,抿唇忍耐的模样,心下升起一股又软又痒的感觉,让他想靠近枝序,最好湊近一点,仔仔细细地看对方令人怜惜的细微动作。
哭起来也会很好看吧?山下恶劣地想。
“不过让你跟他比我,的确有点欺负你。嗯,我把你一柱香的价格加十倍,怎么样?”山下拿起酒杯,将里面的烧酒尽数喝下,啧了声,做出补偿。
枝序不想要他的臭钱,但是既然明摆着这顿欺负推不掉,不拿白不拿。
麻泽此时已经趁机整理好面容,轻轻地挪动脚步离开了角落。
他贼心不死,柔声问山下:“您还没说胜者的奖励和败者的惩罚呢。”
他的问话难得合山下心意。山下哈哈大笑,说道:“胜者,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当然,是我愿意的要求。至于败者嘛……”
山下睨了枝序一眼:“会受到我的惩罚。”
枝序木着一张脸。
谷岛三郎说的没错,山下就是个混蛋。
麻泽喜形于色,客人们看热闹的兴致高涨,枝序在山下的催促下,接过了一旁放着的三味线,拉了一首初学者才会拉的曲子。
是一首思乡曲。
枝序在置屋里面练习最多的就是这一首,他坐在表演的空位上,和服衣摆散开,像是一朵蓝色的鸢尾花。
他垂着头轻轻拉动三味线,长睫低垂,在眼下画出一道很浅的阴影,他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因为调配弦而微微蹙眉,显得人格外脆弱忧郁。
没有开始弹奏,众人也没有再说话,目光已经不自觉在他身上停留了。
曲艺是否高超,在这一刻开始似乎并不重要。
带着惆怅忧伤的音调在包厢内悠悠飘起,枝序启唇唱出一点很轻很轻的词,刚开始喉间还有点生涩,后面越唱越顺。
哼唱的并不婉转柔软,却格外动人心弦。可惜这首曲子本来就不长,没过多久枝序就下场了。
安静的厢房内又一次热闹起来,枝序回到山下身旁,不远处的男子递给他一杯酒。
枝序讶异。
山下调笑:“小半玉,看来也不是没有一点赢的可能。”
他手里握了一杯酒,像也是要递给枝序的,只是直到麻泽上场,他也还是没有递出去,而是自己仰头喝掉。
麻泽的歌舞弹唱是一绝,在整个邸园都排得上号,枝序不出意外还是输掉了。
“喝吧。”麻泽骄傲地一指面前的酒杯,让枝序一一喝掉。
枝序不甘示弱也让麻泽喝掉自己面前的酒。
麻泽不在意,他酒量很好,不像枝序,只喝了两杯眼神就有点迷糊了。
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