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人口中得知,旦儿因伤势发作昏厥倒地,被南宫适当场逮住,就要绑在那花园凉亭当中一顿毒打的消息。
太姒顿觉自己如坠冰窖。
试问这整座西秦雍州,谁人不知这南宫适操练统兵的手段是严苛到近乎残忍。
征兆而来的新人,就像一个个毫无尊严可言的南瓜,被丢进大营,到最后的结果都是那生不如死。
试问这天下能人辈出武将如云。
不提这征战北海鬼方,早已闻名天下的闻仲闻太师,就说这戍守朝歌权势通天的武成王黄飞虎,哪一个不比他南宫适要强上千倍万倍?
可偏偏就他南宫适,就连在这新兵训练磨合阶段,都有死伤指标!
真不知老祖宗为何要亲自指派南宫适,教习旦儿学武!
一时间心中既是埋怨又是悔恨。
埋怨的是旦儿一意孤行就是不肯听自己的话,非要去吃那些苦头,这才第一天就捅出这么多的篓子,最过分的居然是把南宫适的腰给扭了,现在落到人家手中,这可如何是好!
悔恨的是自己当初,就应该顶住老祖宗的压力,旦儿终归只是一个孩子,有些事情只不过是一时间,头脑发热想不清楚其中利弊要害,我这个当娘的人,就应该替他做主,直接断了这念想!
可现在说一千道一万都于事无补。
后院家眷不参不议前院政事,我虽贵为西伯侯夫人,却也无权向一位深得丈夫信赖的实权将军去指手画脚。
况且又有老祖宗压在头顶,是她亲自指派南宫适而来,我若越殂代疱失了规矩不说,又怕引得前者厌恶。
情急之下进退两难的太姒眼眶一红,就要找老祖宗商议,看能否向南宫适求情,念在旦儿年少无知的份上,可否放其一马!
可一转头,方才躺在长椅之上优哉游哉的老祖宗早已不见身影,而倚在扶手边的那根蟠龙拐都已不知去向。
再一转头,就见老人家早就冲出房门,嘴中叫嚷不止直奔凉亭而去。
太姒一抹泪光赶紧跟了上去,心中也稍稍舒缓一口气。
他南宫适可以不给我面子,但老祖宗的面子,他敢不给?
这后院之中花园凉亭何止百座,不说清楚就是找到天亮,等四公子都凉透了,都找不着!
眼见这娘俩一前一后出了门,先前禀告消息的下人赶紧起身追了上去:“老祖宗,夫人等等我,我还没说是哪座凉亭!”
在下人的指引下,老祖宗与太姒一路直奔目的地。
远远就看见凉亭当中人影晃动,南宫适那健硕的体格正围着旦儿那瘦弱的身板抓耳挠腮。
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光均匀的涂抹在白色的凉亭上边。
清爽的凉风阵阵吹起,驱散浑身的紧张与疲惫。
南宫适一屁股坐在姬旦身边,一高一矮一粗一细两道身影彼此交织,竟然还显得格外和谐。
老祖宗竖起一根手指:“嘘!”
众人停下脚步,让这风势,将二人的谈话送进耳中。
凉亭当中,就听那南宫适率先打破沉默:“你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啊!”姬旦指了指自己小腹位置:“受了点伤,时不时的就会发作。”
“怪不得!”南宫适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刚开始跑起来连狗都撵不上,怎么后来就突然身形踉跄,还居然昏倒在地了。”
一旁太姒默默捂嘴嘴巴。
而姬旦气呼呼的说道:“你还跟我提狗这个字!”
忽眼珠子一转,又是那张欠揍找削的笑脸:“你刚才可是没追上我,那是不是······”
南宫适梗着脖子辩解道:“谁说我没追上,那又是谁把你给救了?”
“你这纯属趁人之危!”
“我这是救人于水火!”
两人互相扯皮闲谈一阵后,又陷入况久的沉默当中。
最后还是南宫适再次打破沉默。
“那死不死得掉吗?”
“有药物温养控制,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南宫适两手叉腰:“那不就行了,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要砍脑袋的事情,成天拉着一张脸给谁看呐!”
站起身来的他看着天边只剩半张笑脸的夕阳,不自觉间嘴角亦是浮现一丝微笑:“毕竟,活着不就是胜利嘛?”
一瞬间,姬旦脑海当中思绪繁杂。
前世从十三层楼上下来,不知当时是否也会心生些许后悔之意。
但是,老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
姬旦一仰头:“对,活着就是胜利!”
此时,从姬旦身后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旦儿,我的旦儿,你没事吧?”
姬旦一转头,就看到母亲太姒那张担忧之下愁眉紧蹙的面容。
方才还和南宫适侃侃而谈的姬旦,在此刻突然鼻子一酸,像个迷途的孩子,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找到家门之时的那种酸涩与欣喜。
在此刻再也绷不住情绪的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
而太姒看着短短一天不见,却赤裸上身狼狈不堪的姬旦,亦是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