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查一场灭国之祸的陈年案卷时,查到某个银发小妖的线索,所以骤然回了神殿。
按一般审案顺序,这时候,她不能打草惊蛇,只能默默调查,同时加强对所有嫌疑小妖的监管。
岁祖月记得前世,自己查到最后,也就得到这一个线索。
有嫌疑的银发妖,在过程中一一被排除了,只剩慕相玄,处在疑罪从无的阶段。
岁祖月指尖在案卷轻扣了扣,说起来,虽相识多年,她尚不知慕相玄来历,只知他来自妖界,父族血脉大概率是大妖,母族血脉是凡人。
直觉慕相玄并不想提及过往,她未曾问过,调查案子时,也没查出所以然。
这案子是神殿大祭祀,亲手交给她的,岁祖月不知大祭祀是不是暗示什么,还告知她“不可徇私舞弊。”
岁祖月微眯了眯眼,翻看案卷良久,将卷纸一合,带着剩下的点心和糖粘,溜溜达达出了门。
老东西太多虑了,她堂堂少司,自然不会徇私舞弊。
现在就去监管嫌疑小妖,以免被人逃了!
忘记上次踏入庭院是多久以前的事,岁祖月望着院内一池清水,三两桃花,树底下熟悉的棋台,惬意的眯眼嗅了嗅四周空气。
妖乌立在桃枝上,像是没见过她似的,歪头看她。
“过来,”岁祖月将糖渣放在手里。
浑身黝黑的乌鸦,心动地仰了仰脖子,又回头看出现廊间的白衣少年。
慕相玄望着突然在院子里冒出的纤细身影,身形顿了顿,深黑的眸子扫了眼明亮的白昼,又看了看岁祖月。
注意到他拎着一捆草药,岁祖月惊愕,起身走近道:“你病了么。”
慕相玄回过神。
少年换回了一贯的白衣,似乎刚沐浴过,乌发带着点儿湿润,骨节修长的手指晃了晃。
“是你的。”他嗓音清淡。
岁祖月脚步一顿,想起昨夜被喂下的丹药,眨眨眼道:“谢谢。”
印象中,慕相玄会的很多,炼丹制药这些不在话下,岁祖月道完谢,笑眯眯的看人在庭院里捡药,时不时问问这草药是什么,那草药是什么。
她小时候也这样,在年幼的慕相玄,端正坐在小案几前翻书时候,岁祖月也装模作样拿本古籍,一会凑近脑袋,问问书里这词是什么意思,一会嫩白的小指头,在慕相玄看的地方,戳戳点点问那是什么。
有的,她倒不是真不知道,就是闲的没事,起坏心搞破坏,打扰人家。
岁祖月一度怀疑,慕相玄对她烦不胜烦,恐怕早想把她嘴封上,手脚也绑了,扔在桃树底下免得扰他清幽,只是打不过她才忍辱负重。
加上脾气好,无论她怎么每日翻墙溜进小院里叨扰,慕相玄都没生气过,还几乎有问必答,很有耐心。
想到那些门徒所言,岁祖月注视着捡药的少年身影,眉头几乎拧成小山丘,“?”
慕相玄性情差,对人冰冷凶戾,到底是哪来的谣言。
他分明是她见过脾性最好的妖了。
炼丹过程枯燥无味,岁祖月盯看久了忍不住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决定带妖乌四处闲逛。
临近傍晚,日暮洒在幽静的庭院里,染了大片金灿。
空气中沁人心脾的丹药香味弥漫开来,慕相玄将九颗养魂丹放入药瓶,环顾四下,不见一人一乌影子后,径直朝院落北面一间禅房走去。
禅房木门半敞,里面灵气充裕,十分适合打坐修行,慕相玄进了屋子,扫去的目光顿了顿。
岁祖月没有打坐,搂着妖乌睡着了。
禅房里陈设简单,能小憩的地方只有一处临窗坐榻,岁祖月就窝在那里,她身姿纤细,蜷在榻间只占了小部分位置,侧头枕着手臂,睡颜恬静,细软的青丝散落了一榻。
慕相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落日余晖渐渐被云层遮蔽,卧在岁祖月怀里的妖乌,睡的正香,忽地睁眼,抬起黝黑的头看着走近的慕相玄。
妖乌以为又要被逮走,谁知少年只是站在榻前。
“岁祖月,”他很少唤她全名。
岁祖月在睡梦中好似听到了,含混不清的吱唔了声,半晌,轻闪睫毛又安静下来。
窗外夜幕低垂。
禅房内没有灯火照亮,光线昏暗,慕相玄站在榻边,良久,他微倾了倾身,缓缓贴近了岁祖月恬静白皙的脸颊。
在极近的距离,他低下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间贪婪犹如窗外正在吞噬大地的漆黑夜色,不断扩大。
又无处释放。
“他是个恶妖!坏得很......”
白日殿门前,那些门徒所言,他都听到了。
慕相玄垂眸,盯着岁祖月如墨的发丝,雪颈那颗灼眼的朱砂小痣。
他喉咙微动了动。
又顾忌什么。
他忍得眼尾有些红,在黑夜里妖异极了。
“为什么不信......”
迷迷糊糊睡梦中,岁祖月仿佛听到有人在耳畔问她。
嗓音里,有一些沙哑与落寞。
“连我自己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