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王为人冷血残酷,之前被他的军队所俘虏的士兵也没有一个能活下来。这次竟准备将五千人尽数饿死在那里,其中还有平阳侯的长子。 燕北王放话出去,若是平阳侯教出帐中军师,并将北部的永昌,凉州二城拱手相让,或许可以放回一部分的俘虏。 公仪靖意识到自己酿成大错之后,一时间有些自顾不暇,平阳侯原本看着像是个端方君子,此事一出倒是显出了几分怯懦来,急得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并将兵败的责任尽数推给他,责令他三日内必须找到解决办法。 “九诏”在他下山之前就已经叮嘱过,凡尘之事需要用凡人的方式来解决,乱世争霸可以用人,用兵法,用计策,唯独不要用修行之术。 但公仪靖再聪明,他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那是数千条人命,他不能不救。 于是在安抚好平阳侯之后只身前往了大军被围困的地点,画下了符阵想要助人脱困。 殷双箐瞧着慢慢浮现的法阵,竟觉得有些眼熟,这好像是在《四兽阵图》中见过,按照分类应当是玄武一类的阵法,不是什么凶阵。 但坏就坏在战场上血煞之气过浓,尤其是燕北王前几天刚在被围困的军前杀了一批俘虏,血腥气都尚未散去,修行人布阵一般也不会挑在这种地方,不然极易遭到冤魂反噬。 战场死去的魂灵,都凶的很,地府那时候也没有自动捕获的三世镜系统,只有靠黑白无常的引渡,总是会有时差的。 公仪靖的布阵的阵眼,就在他悄无声息放走那五千人之后,被厉鬼夺取,借着阵法的灵力,屠杀了误入的数百人,并且缠上了他。 这份杀业的因果,就由公仪靖承担了下来。 “我找到他的时候,那厉鬼已经侵蚀了他一部分的魂魄,本以为……” 看到这里,真正的九诏突然出了声,似是在说给殷双箐听,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当然能看出自己的这个弟子身上背负了了杀业,却还是将他带回了学宫,尽力治疗。但在提及缘由的时候,公仪靖却下意识地没有说实话。 魂魄与肉身看上去并无大碍,他的心智却被厉鬼引出的欲念一点点染黑了,生了心魔。 “老师,人间如此肮脏,您为何好要庇佑凡人。”公仪靖恢复了之后一直想着山下历练时的画面。 他看到的是杀戮,阴谋和懦弱,在平阳侯府中的时候,仿佛世间的恶意都摆在了台面之上,不由的让人生出厌恶。 “生灵涂炭,不能见死不救。” “可您救不了所有人,而且还活在世上的人,有些也并不值得救。” 在这一次对话之后,公仪靖似乎从那段记忆中冷静了下来,一头扎进了道法的钻研之中,而他看得最多的,便是成神之法。 “九诏”没有刻意告诉过公仪靖自己的身份,但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一切都好像是顺其自然。 当他察觉到身为老师的“九诏”或许就是一位神明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同时又滋生了一点不满。 他救了自己,并且收自己为弟子,却很少真正教他法术,大多是人间的学识。作为神明的弟子,难道不也应该位列仙班吗?他可是被“九诏”亲自选中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种下,就再也剔除不去了。 公仪靖开始缠着“九诏”教授他更深层的灵修,加上他确实有天赋,竟也学去了不少精髓。 他开始旁敲侧击询问有关三界的事情,同时自己也暗中调查“九诏”的身份,越查越像是一团迷雾。随着修为的精进,他也能察觉到老师的不凡,尤其是他手上的那把剑,像是有传说中的器灵。 公仪靖亲眼见过那把剑斩杀厉鬼邪祟的样子,完全只在使用者的一念之间。 看着画面中越来越着魔的公仪靖,殷双箐不禁也冷下了眼神,一般在他们生活的地方,这种行为多少是个白眼狼了。 她扭头打量九诏脸上的表情,果然挺难看的。 似是察觉到身边的女孩正在看他,九诏垂下眼眸,深潭般的瞳孔蒙上一层阴翳,显得晦暗不明。 当初他得到这段记忆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好徒弟,竟然从这么早开始,就已经开始筹谋了,或许一开始放他下山便是错的,又或许是自己命中的劫数。 他有些分不清,公仪靖是从厉鬼附身之后才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还是更早的时候。 可若说是厉鬼,与他对弈时眼里分明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