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还住在府中,之前季子安成亲的时候和他保证,说成亲只是为圆母亲的心愿,他心里还是他。
姜扶因为这句话而心怀期待。
但后来新妻进门,孩子出生,季子安陪他的时间就慢慢少了。
他好几次不经意地找过去,看到季子安怀里抱着孩子,正低头逗弄,脸上是在他面前好久没有露出来的笑容。
他的妻子在旁边看着丈夫儿子,笑得温婉。
再后来,季子安许久都不会来找他一次,每次来都是匆匆离开。
直到后面,他仿佛忘了府中有姜扶这个人,忘了他曾经的心上人,还在这里等他。
姜扶生了一场病,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又梦到少年时候的季子安赤诚明亮的笑颜,梦到他为采药供他读书,不小心从崖上摔下来,伤了腿。
那时候那个少年紧紧地抱着他,忍着眼泪,和他保证说——
“我以后要考状元,要当大官,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季子安,好像已经死了,死在刚入京城,被繁华迷了眼,为他开始算计谢遥臣的时候。
他后知后觉,到现在才想明白。
病好之后,姜扶翻出当初来京城时带来的旧衣换上,背上一个包袱,悄然离开了季府。
这时候的季子安,靠着岳家的关系,从主事升到了员外郎,府中都在祝贺,没有人在意这个偏僻的角落,没有人在意姜扶。
……
魏洵在年近五十的时候选择了退位,魏启登基。
这时候魏启已经成亲好几年,娶的是王丞相家的孙女,三年前就已经生下皇太孙。
这个三岁大的小豆丁, 从出生身体就十分的好,壮得像头小牛犊。
他和谢遥臣仿佛有种说不出来的缘分,第一眼见谢遥臣,他就直勾勾地盯住了,之后抱着不愿意撒手。
魏洵说这小孩眼光好,对小孩十分宠爱。
不过这宠爱在小家伙总在大半夜闹腾,要跑过来和谢遥臣睡之后,消失了大半。
谢遥臣看他和一个三岁小孩争风吃醋,笑得不行,“他才那么点大,你让让他不行吗?”
在谢遥臣的调养下,魏洵如今的身体已经十分强健,这么早退位只是想多多珍惜和谢遥臣在一起的时间而已。
他躺在床上,将谢遥臣搂进怀中,低头亲亲他额头,“什么都可以让,但是朕的臣儿不行。”
“……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叫我,你可别让别人听见。”
他实在怕丢脸。
“年岁有什么要紧?哪怕到古稀耄耋,臣儿也依旧是朕的臣儿。”魏洵抬起他的脸,轻吻他眉心,透着股宠爱的意味。
两人间气氛正好,外边就响起六德为难的声音,还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就有人“嗒嗒嗒”地敲门,紧接着传来如今的小太子奶声奶气的声音——
“皇爷爷、皇爷爷,开门呀!”
谢遥臣一下子笑出声。
他很喜欢现在的小太子,有几分是因为小孩本身就可爱,有几分是因为,这小孩和洛昭昭真的很像。
不管是那肉嘟嘟的脸,还是那份喜欢粘着他的劲头。
因为小太子的到来,承乾宫这一晚上就没平静下来过。
第二天,魏洵就将在忙登基大典的魏启叫过来训了一顿,叫他管好儿子。
魏启无辜被牵连,被父皇骂了一顿,无奈应声。
不过想想,当初他小的时候,他父皇和他娘、咳,都没带他一起睡过,他儿子凭什么有这特殊待遇?
回去就叫人严加看管,不许这小子再大晚上的乱跑!
之后登基大典举行,皇位成功交接,魏洵荣升太上皇。
魏洵对这个他和谢遥臣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寄予厚望,登基前一晚和魏启谈了一晚上的心。
魏启感动得早上的时候都是红着眼睛走的。
身上没了重担,魏洵和谢遥臣就自由起来,两人看厌了这住了许多年的皇宫,时常往别宫去住。
一是新鲜,二也是清静,少有人打扰。
出宫的路上,谢遥臣无意间看见过季子安。
季子安年纪也上来了,但没他和魏洵保养得这么好,蓄了胡子,满面风霜,腰也佝偻下去。听说他现在不太如意,家中妻子和母亲时常发生冲突,唯一的儿子六岁时就夭折,此后再也没有孩子,季老太气得中了风。
季子安正和一个官员说话,对方品阶比他高,他说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弯腰,脸上的笑容圆滑而谄媚,半点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状元郎的影子。
魏洵说不会打压季子安,倒是真的,这么多年都没找由头把人解决掉,又或者调离京城。
看见谢遥臣对他的爱意之后,他就半点不在意这个人了。
看到季子安,谢遥臣又想起吴恙来。
吴恙倒真的让人意外,开始虽然是走后门进的朝堂,但后来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现在竟然已经接任他爹当初的位置,成了户部尚书。
因为这个,谢遥臣还和魏洵提了一下完善科举制度的事,像吴恙不会读书,但在户部也做得那么好,这整个大周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埋没了自己的才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