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越靠近闽南,天气反倒越发炎热起来。
襄阳近海,空气里隐约还能闻到湿湿的咸腥味。
月殊早就言明,待他到了闽南,再带兵假意与乱军作战几次。
胜战过后,再请旨,求陛下让闽南作为他的封地。
君尧抵达襄阳已经二日,先他而行的月殊却迟迟未见现身。
这让他很是不安。
在府衙待了几日,终于忍不住带着小凳子出门走走。
估计是因为两军即将交战的缘故,百姓们无人出海。
一路行来,君尧看到不少晒渔网的渔民。
他穿着便装,小凳子一副小厮的打扮。
衣服是最普通的锻料,无人看得出他贵重的皇子身份。
小凳子呢,若不发出那独有的有些娘们唧唧的声音,也无人知晓他是个太监。
两人沿着街道,往热闹的城中心逛。
日头明晃晃晒在头顶上,很快一身的臭汗。
小凳子掀着衣服领口,有些艳羡的看着光着膀子的百姓。
“三公子,您瞧,他们晒得可真黑。”
小凳子抬起自己的胳膊,“再看看咱的。”
“跟他们一比,我这胳膊,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昨夜关大人送来二十个侍女,您是没瞧见——唉!”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黑瘦的女子,手里头提着个竹编的圆篮,里头装着不少海货。
腥味扑面而来。
小凳子掩住口鼻,“就是这个味,若让她们近身侍候,只怕您得被熏入味。”
君尧手负在身后,与女子擦肩时只略微抬了眼眸,神色未见丝毫嫌弃。
他拿过街边货摊上的一只大海螺,来回把玩。
小凳子等人走远,才如释重负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咱从江南买些婢女?”
“你出钱?”
小凳子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他倒是忘了,自家这位爷,可是宫里透明一般的存在。
别的皇子豪宅、豪车,赏赐、封地样样都有。
只他,穷得那是叮当响。
他紧走了几步,跟上君尧,小心看了看四周,才道,“有件事,也不知道您听没听说。”
“森家有钱,那银子,比国库还多。”
君尧停了下来,青色的衣摆在海风中飞舞。
他面无表情看着小凳子,声音冷沉,“闽南艰苦,你若想回上京,现在就去马厩挑一匹快马。”
他知道森家有钱,而且,那些钱,就掌握在一母同胞的姐姐月殊手里头。
那些钱,就算月殊主动给,他也不会用在此等享乐的事情上。
他心中有雄心壮志,他要做的,是还佛桑一片海晏河清。
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家园。
君尧动了怒,小凳子自己打了几下嘴巴子,算是认错。
“公子,且慢!”
来人手里抓着一只大海螺。
就是君尧在货摊前反复把玩的那只。
君尧面带疑惑,那人咧着嘴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这是凤尾螺,可以倾听到大海的声音。”
“公子要不要试试看?”
这引起了君尧的好奇,从小长在上京深宫,海里的生物对他而言,实在新奇。
小凳子接过后,再递给君尧。
男子往前走了两步,被小凳子伸出手拦住。
他便神色自然立在原地,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浅笑。
海螺附在耳上,果然有水声潺潺。
君尧示意小凳子退至一旁,“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乌坤。”
“前头有一酒楼,公子若有空,不妨一起去喝一杯。”
君尧本就有察探民情之意,随即点头应允。
此时日头正盛,三人上了酒楼雅间,一阵清凉扑面而来。
君尧讶异,这小小的酒楼,居然还有冰盆。
乌坤极为熟络地招呼君尧入座,自己则坐到了君尧的对面。
一切同他预想的一样,一只小小的海螺,成功骗他上了酒楼。
深宫内院,果然出傻子。
掌柜上酒之时,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了一瞬。
乌坤接过酒坛,开封后立即用酒匙为君尧舀了一碗。
那酒红亮,盛放在白瓷碗内。
“快尝尝,闽南特产。”
小凳子站在近旁,一眼瞅到坛子里头异常。
“三公子!别喝!这酒有问题!”
乌坤僵住,顿了一瞬才将酒匙再次放进了酒坛。
他为自己舀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有什么问题?”
迎着君尧疑惑的目光,小凳子有些窘迫。
“这酒在酒坛内是绿色,到了碗中,偏又变成红色。”
“说没鬼,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