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赖头指点过后,月殊各方面都突飞猛进,这会越上三层,连丁点声音也没发出。
她猫着腰,顺着墙根靠近窗户。
站在高处,风过林梢的声音变得真切,底下的喧嚷,倒一下子退后了许多。
屋子里隐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小方桌上摆着茶具,水刚开,蒸腾着热气。
行云开始泡茶。
茶叶刚入沸水,沉沉浮浮,竞相舒展。
雍王嗅了嗅这不甚浓烈的茶香,吩咐道,“去取些上好的普洱赠予大师。”
“是。”
马洪刚立即出去了。
行云眼眸未抬,依旧为雍王倒了一杯茶。
“殿下,白茶茶香虽淡,却能助人冥想,叫人清心寡欲。”
他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没有拿一旁桌上的羊皮卷,眼睛停留在羊皮卷下那半截残画。
“大师是爱画之人,这画可送于大师。”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羊皮卷上,“大师博古通今,还望能指条明路。”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过了三息,行云终究还是忍不住拿起了那张残画。
画上之人只剩下上半身,但,伞还在。
他轻轻抚平画纸,才将画伸到冉冉蒸腾的茶雾上。
随着水气覆盖上画纸,湿意渐渐晕染,画中之人的伞,竟肉眼可见地撑开了。
雍王顿时瞪大了眼睛,传闻听了无数遍,却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惊。
“这……果真是仙画!”
“糊弄人的雕虫小技罢了。”
行云将画纸揉成一团,塞进桌旁的水缸。
“大师这话是何意?”
“这不是古画。”
雍王捞出画,“可这纸,瞧着颇有些年头。”
“不过是人为做旧。”
雍王不甘,指着画上的伞,“那这开合的伞,也是人为?”
行云带着一抹浅笑,“方法很简单,殿下想知,细听便是。”
月殊好奇心起,这行云究竟是何人,奇门异术一书中的秘法他居然知道得一步不差。
“……明矾研碎成粉末,放到一枚老鹅胆中。”
“老鹅胆的口子得扎紧,另外得在风口处悬挂、晾干。”
“待老鹅胆十分坚硬以后,用清水为墨,再补画一个撑开的伞,等到水干了以后,伞的形状也就隐掉了。”
“到了阴雨天气,画吸入水气,张开的伞自然会重新显现出来。”
雍王神情逐渐变得阴翳,行云如此清楚制作过程,必然也知晓何人会制了。
“那人如今在哪?”
“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
“贫僧也不知其踪迹。”
他不在乎雍王信不信,回忆随着这张画侵袭而来。
白茶静心,可他此刻心乱如麻。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榕树已经遮蔽到三楼。
却再没见当年谈天说地的身影。
月殊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过来开窗,忙屏住呼吸。
不过,屋子里的说话声,听得更加清晰。
马洪刚取了茶回来,正要上前,雍王抬了抬手,制止。
“制画的人,本王可以放过,但这舆图。”
雍王话声渐冷,隐隐带着几分警告的语气。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画不是古画,这羊皮图,殿下怎还执着?”
“所以,你不知道这画的是哪?”
月殊只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猜测雍王可能起身走到了行云面前。
她不觉暗暗为行云捏了一把汗。
“不知。”
行云连“殿下恕罪”也懒得说,他打开门,“殿下想问的已尽数问过,今日是开放日,前来卜卦的百姓还在等候。”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雍王冷哼一声,径自走回桌子旁坐下,他敲了敲桌面,马洪刚立即将手上捧着的普洱放到他面前。
“殿下若想在此歇息——”
“过来。”雍王冷冷打断,他扭头,毫不掩饰眸子里的怒火。
行云没有动。
“落马寺共有僧侣二百五十六人,老僧一百四十三人,小沙弥六十七人。”
他说得很慢,脸上怒气缓缓隐没,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各院都有负责主持事务的僧官,正奉他旨意在准备饮食茶果,说是为斋会而聚集,实则尽数控制在他的手中。
威胁的意思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他端起方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汤已冷。
“画上之地究竟是哪?你想清楚再回答。”
“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若找到宝藏……本王不会用一分在私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