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祝青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趴在棺材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望向四周。
没有他的吩咐,侍从们不敢擅自入殿。
因此,殿中一片昏暗,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祝青臣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随后扶着棺椁,刚准备站起来,就觉得身上一轻。
“哗啦”一声,原本盖在他身上的外裳掉落在地。
祝青臣低头看了一眼,拢了拢身上衣裳,没忍住笑了。
他知道,这肯定是李钺趁他睡着,给他盖的衣裳。
看来李钺恢复得不错,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祝青臣弯下腰,准备把衣裳捡起来,可是下一秒——
“咔哒”一声,他的腰带落在地上,穿在身上的衣裳也跟着散开了。
祝青臣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歪了歪脑袋,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
祝青臣拽着衣襟,把自己裹好,羞愤回头:“李钺,你都干了些什么?”
殿中安安静静,灵幡白布一动不动,他似乎不在这里。
祝青臣咬着牙,用力拍了两下李钺的棺椁,甚至还想掀开棺材盖子:“出来!我知道是你干的!”
一缕微风悄悄从地底钻出来,围在祝青臣的脚边,道歉似的打转。
对不起,祝卿卿,他不是故意的。
*
两位草原使臣,被祝青臣安排住在驿馆里。
除了初到时的接风宴,祝青臣还特意安排了两个文官,负责款待使臣。
当然,主要是款待阿尔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祝青臣厚待阿尔泰,对呼延律爱答不理。
呼延律自然也察觉到了。
他原本以为,李钺已死,祝青臣独木难支,周国大厦将倾。这次出使,他能够好好地看一场李钺和祝青臣的笑话。
他幻想过,自己好好地站在李钺的灵堂上,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一两次胜仗算什么?活得久才算厉害。
他也幻想过,祝青臣对李钺的死悲痛欲绝,对草原恐惧害怕,恳求草原不要出兵,再不济,他也能狠狠地奚落祝青臣两句。
可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祝青臣完完全全地漠视。
祝青臣根本就不记得他,也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祝青臣和李钺的敌人,是前朝皇帝,是乱世之中的各路诸侯,从来都不是他。
他还不配。
这比当众抽他一记耳光,更让他愤怒。
呼延律试图挑衅,试图刺探周国军政。
当然,祝青臣派去的人始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确保他看见的,都是祝青臣允许他看见的。
这天夜里,呼延律穿着夜行衣,翻墙回到驿馆,又翻窗户回到房间。
才推开窗扇,呼延律便发觉房间里有人。
他猛地抬起头,低声质问:“谁?”
“将军,是我。”那人也没有想隐藏自己的行踪,点起案上蜡烛。
烛光昏暗,照在阿尔泰的脸上。
“你来做什么?”
一见是他,呼延律的语气马上冷了下去。
他翻进房间,重新将窗户关上。
阿尔泰霍然起身:“我还想问问将军去了哪里!”
“今日太傅设宴,将军为何不来?我一人在宫宴上,替将军托病请罪,周全大局。回到驿馆,问了旁人,这才得知,原来今日将军一整日都不在驿馆。”
“若是太傅起疑,亲自派人来驿馆询问,我如何瞒得过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阿尔泰神色紧张,呼延律却是满不在乎:“祝青臣从来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去与不去,有什么关系?”
“你……”阿尔泰平复心绪,压低声音,“这是在大周地界,祝青臣是大周太傅,我们此次是来出使,不是来宣战的,将军难道不该谨言慎行?把我害死,对将军有什么好处?”
呼延律冷哼一声,并不说话,而是走到案前,拿出纸笔,准备写东西。
阿尔泰又问:“将军今日究竟去了哪里?”
呼延律不欲理会,只是专心写信。
他越不说话,阿尔泰就越是觉得古怪。
他走到呼延律身边,猛地抽出呼延律正在写的纸条。
待看清楚纸条上没写完的字句之后,他不由地睁大眼睛,连呼吸都粗重起来:“你去了大周的军营?你今日不去宫中赴宴,就是去刺探大周的军营了?!”
呼延律面露不悦:“是又如何?祝青臣又没发现,我不过是在军营外边的山上转了几圈,周国将士一个个都病病歪歪的,毫无斗志,根本不堪一击。”
他重新抽出一张信纸:“我马上禀报大王,请大王即刻发兵,到时我与大王里应外合,定能拿下周国。”
“你疯了?”这下阿尔泰是真急了,连尊称也不喊了,“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尔泰正色道:“大周兵强马壮,就连先帝灵前守灵的士兵都身高八尺、威武非凡。若真是出兵,我与你都要死在周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呼延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