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还在烧着,在暗黑的雪地里,它就像是一轮流落在外的孤单太阳。
四周的阴影将它包裹,但也仅仅只是包裹,因为哪怕‘太阳’并不大,但它依旧能驱散笼罩范围内所有的黑暗。
阿莫尔在马车外面搭起了一座厚实的皮帐篷,动作很娴熟,但在某些地方总会停顿个几秒钟。
搭帐篷是恕瑞玛人的基本技能,不过他们在搭建时一般都会注重帐篷的通风性。
而阿莫尔现在则是要尽量把所有可能漏风的地方都提前堵住,这种违反了几十年老习惯的新目的让他总会陷入了一种当下和过去的冲突里。
但无论过程有多么复杂,当下总是能战胜过去。
阿莫尔将最后一个位置固定好,站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帐篷,满意地张开双臂准备来一个睡前拉伸。
但才轮了两圈胳膊,他的眼神忽然变幻了一下,’太阳‘的光辉里出现了一道人型的阴影。
阿莫尔转过身看了过去。
帕洛尔还是前不久分开时的装束,不过眼眶有些泛红,大半张脸没有任何措施地直接暴露在冰雪里,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冻疮。
似乎是感应到了阿莫尔的目光,帕洛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
阿莫尔皱了皱眉,因为对方笑起来后,脸上的一处冻疮被撕开了,猩红的血就这么流了下来,而对方却像是没有任何感知。
“你裂开了。”
阿莫尔指了指自己的脸。
“嗯?你裂开了?”
帕洛尔笑着道,语气像是喝醉了酒一样飘忽。
“......”阿莫尔摇了摇头,他看着帕洛尔,像是在看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年轻气盛,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在恕瑞玛闯出一片天地来。
但接下来他所经历的,是一连串打击。
当他的身份被揭穿后,他成为了祖先的替罪羊。
许多人把对暗裔的仇恨转嫁到了他这里。
诬陷;
辱骂;
下黑手......
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长达数年的噩梦。
但好在他最后挺过来了,虽然那时他已经失去了梦想,失去了青春,也失去了棱角......
“你的脸。”
阿莫尔指了指自己的脸。
帕洛尔愣了一下,把自己的笑容收了起来,生长在弗雷尔卓德的人不会对冻疮陌生。
阿莫尔注意到了,身后马车里的声音在刚刚停了下来。
大人们已经停止了对话,证明他们正在看着外面。
但他们没有出声,是因为他们把这里交给了我么?
阿莫尔抿了抿嘴唇,抬手指了指远处的火光,“你干的?”
“是。”帕洛尔没有否认。
“为什么?”阿莫尔问道:“因为仇恨?”
“不全是。”
“那就仔细说说。”
帕洛尔点了点头,“他们杀了我的父母......”
“但据我所知,你们这里的人对父母的感情并不深。”
弗雷尔卓德的部落体系很原始,这种原始体现在了各个方面,父母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真正意义的‘父母’,而是一个关系比较好的亲戚。
他们的父母创造了他们,但抚养他们的,是整个部落。
因为每一个适龄男女都会很多子女,真论起来部落所有人都可以算是亲戚。
“是,所以我这么做并不是仅仅因为他们杀了我的父母。”
“那是?”
“我的母亲告诉过我,很多事情想不通那就别想了。”
“所以你在悬崖上做出了那种选择?”
“是的,但就在刚刚我想起了我父亲的话,他说如果不喜欢那就上去干......”帕洛尔被鲜血染红的脸上露出了凄惨的笑容,“我不喜欢部落现在的样子......
与其让他们在猜忌和分裂里挣扎着自取灭亡,还不如趁这个时候让他们回归冰雪的怀抱......”
似乎是害怕自己的言论让马车里的两位大人反感,帕洛尔解释道:“在我们这里,善良的人看见那些在冰原上等死的残疾动物时,都会给它们一个痛快。”
“你觉得你的部落是一个残疾的动物?”
“是。”
“呵呵。”
阿莫尔笑了。
他不觉得帕洛尔的话有问题,毕竟在伟大的皇帝陛下回来后,他亲眼目睹过新恕瑞玛的辉煌。
在他看来,外面的恕瑞玛就像是已经腐烂的树枝,它存活下来的唯一作为就是给恕瑞玛抹黑。
如果可以,他也会一把扬了这些烂枝。
“但你能给大人什么呢?”阿莫尔说道。
帕洛尔对马车的方向鞠了一躬,抬手指了指部落方向,“两位大人好像对那位弓箭手很感兴趣。”
阿莫尔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内心又出现了一股莫名地悸动,“你找到了他的其他消息?”
“没有找到,没来得及,但是......”帕洛尔停顿了一下,“他找我问路时,我告诉过他,可以在这附近先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