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馡深深地感受老人家的皮肤,褶皱、柔软。陈黛青到这个年纪依旧爱美,十指上涂着粉红色的指甲油,她皮肤白皙,这双手看起来其实还很年轻。
奶奶是发自内心地对周馡好,这一点周馡能够感觉到。她拉着周馡的手久久不松开,说话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神情宠溺。
周馡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能被一个长辈这样“区别”对待,仿佛她是对方的宝贝,捧在手心怕摔了。
奶奶说她做梦都想有一个女儿,可惜生了三个,加上最早夭折的,三个都是儿子。她指望着儿子能给她生个孙女,但两个儿子都给她生的孙子。不是重女轻男,也非周男轻女,若是有儿有女能够凑成一个好,那也算圆满。
没有冷场这一说。
奶奶跟周馡讲了很多关于谢堰川的事情,说他自幼调皮,性格顽劣,招蜂引蝶。
周馡负责听,还负责吃奶奶塞过来的各种零食。
岛台那边的谢堰川终究听不下去了,回一句:“奶奶,你就不能说我一点好?”
他正在做白灼血蛤,洗净的血蛤下入沸水烫几秒立马捞出,保持最新鲜的口感。
这也是最后一道菜,做完,谢堰川招呼吃饭。
谢堰川的晚餐做的是四菜一汤,竟然都是周馡喜欢吃的。
最特别的也是最后那道血蛤。
奶奶终于说一句谢堰川的好,依旧还拉着周馡的手,一边领着她去餐厅,一边说:“一大早阿川就去菜市场买菜了,说是晚上你要来,可把我高兴坏了。其实说起来,他在待人处事这一块是没得说,人也孝顺。”
谢堰川又有意见:“奶奶,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老太太不乐意了:“说你好也不行?我看你是铁匠上班,不打不行了。”
谢堰川贴心地拉开椅子扶老太太上桌,嘴上听着却是敷衍:“行行行,但是现在你先好好吃饭。”
他也没忘牵着周馡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谢堰川伸手勾一下周馡的鼻子,满脸笑意:“傻乐什么?不是说肚子饿了?”
要不是在楼上周馡说自己饿,他们这会儿可能还没完事。
周馡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这对祖孙斗嘴,这种画面在她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
相处不到一个小时,周馡自然也发现这个老太太比她想象中更有趣。
周馡的确很饿,尤其看着眼前的菜肴,食指大动。
若不是刚才亲眼看到谢堰川一番忙活,她很怀疑这一桌都是外卖过来直接摆盘。色香味俱全,完全不属于星级饭店的水平。
谢堰川倒是并不着急吃,他拿了一个工具,开始动手剥血蛤。
血蛤是一种南方沿海地区较为独特的美食,也叫做“蛳蚶”,每个地区的叫法不同。剥开白色的贝壳,里面会呈现出一种如血一般的分泌液。初看会有些瘆人,味道却是极其鲜美。不过很多内陆人可能吃不惯,甚至沿海土著也并不爱吃。
好比是沿海地区的特产生腌,有些人爱生爱死,有些人难以理解。
血蛤除了白灼的口味,也可以制成生腌。谢堰川到底无法接受生腌,像这种白灼的血蛤也属于半熟,肠胃不好的人并不建议多吃。
周馡却极爱这一口。
剥开的血蛤有它的灵魂蘸汁,蘸汁口味丰富,包括“酸甜苦辣咸”五种口感。最简单的调料就是捣蒜泥加上醋,甚至根本不用蘸汁。
谢堰川让周馡不要动手:“我来剥就行,你省得把手弄脏。”
奶奶也在一旁开腔:“馡儿,出力的事情让男孩子做,你快尝尝阿川做的饭菜合你口味吗?”
四菜一汤,除了血蛤,还有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小炒青菜,外加一道番茄蛋汤。
奶奶给周馡舀了一碗汤,让她先开开胃。
周馡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连忙恭敬道谢。
这一桌的菜,丝毫不夸张地说,都是周馡的最爱。就这个伙食,她怀疑多吃两天就能长肉。
在周家的饭桌上,讲究个食不言,小时候周馡在餐桌上说一句话,奶奶一筷子直接打在她的嘴上,说女孩子家家的吃饭不能说话。
但在谢堰川家里没有这个规矩,谢堰川的奶奶甚至有一堆说不完的话。
谢堰川对周馡说,好不容易家里来个客人,老太太能把你耳朵念出茧来。
可是人和人之间相处就是讲究一个投缘,奶奶爱说,周馡也爱听。
周馡对于老太太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感到无比好奇,老太太也洋洋得意,说自己这些年走过的桥比谢堰川走过的路都多。
晚饭从六点多吃到八点多。后半段菜都凉了,也吃得见底。
谢堰川主动去收拾碗筷,没打扰老太太和周馡聊天。周馡见谢堰川收拾,也条件反射地起身。因为在周家,女孩子洗碗是天经地义,男孩子才是坐在餐桌上喝酒聊天的。
周馡的手刚碰到碗,被谢堰川轻拍了一下:“我来。”
一旁的奶奶也拉着周馡坐下:“你让阿川忙活就行,男孩子不多干点活,以后是讨不到老婆的。”
谢堰川并不反驳,反倒朝周馡说:“这些活不能让老婆做,你负责跟奶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