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铺满整个大殿的血池赫然出现在魏明姝面前。
鲜血翻滚,好似无数包含怨恨的亡灵在其中挣扎滚动着。而在圆池的正中央,摆了一尊浸满血液的鲜红玉佛。
本该慈眉善目的佛像,却高居在不祥的血池之上。注视着祂低垂的眉眼时,仿佛随时都会有血泪留下。
大殿血池里满是腥臭的铁锈味,唯有这尊玉佛上飘散出馥郁的异香。
魏明姝的神志被眼前诡异的一幕给愕住,没注意到手中魂玉的莹白玉身上逐渐浮现一抹淡淡的红。
海晏城的“贺礼”、所谓的神的诞辰、诡异的浊气与居民,再加上现如今的血池与玉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串成了线。
这海晏城……分明是用活人祭祀,将至洁之物堕为邪祟!
云衍界内未曾听说过有神的诞生,只有四方仙人存在于世。人们有心中信仰,故才有了尘世意义上的“神”。
“神”的身上寄托了信仰,也承载了愿力,故多蕴含清气。
而这海晏城,便是通过将神堕的方式,夺取其身上所藏的清气。
魏明姝当机立断,通过神识迅速跟裴知筠传递了眼前所见。
“此处绝非寻常危机,你可不顾其他,迅速离开幻境,前去寻谢师姐。”
她的神识剧烈震荡着,尽量清晰而平稳地朝裴知筠传递着讯息,只是她还来得及说完,神识的传递就被外人强行阻隔。
一个阴沉沉的笑声从她面前响起——有个人踏在粘稠血液上,自深处缓缓朝她走来。
他看着魏明姝,神色诡谲:“魏小姐,吾神的诞辰,可不容别人破坏。”
在他走出来的那一刻,原本还包裹在海晏城上那一层安详美好的假面尽数消去,露出了其真实的一面——
整座海晏城,以及其中的所有居民,都是由浓烈至极的恶念构造而成。
而站在魏明姝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涌动的灵力是她在这座城里见过的人中最盛,身上恶念也是最深。
「三日后,城主将会出现在府里,替吾神为我们赐福。」
——这个男子,恐怕就是侍女口中的“城主”了。
“鬼鬼祟祟的藏了这么久,总算舍得出来了?”
魏明姝冷笑着,也懒得再遵守这海晏城的什么规矩,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于是用神识凝出归一剑,遥遥举在他面前。
“既然不要我破坏你的神明诞辰,那你是不是应该让身为贺礼的我在你身上砍几剑出出气啊?”
她目光灼灼,带着痛恶之意,直视着城主。
流光溢彩的归一剑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怒火,发出阵阵铮鸣声。魏明姝的神识化入其中,在空中破开了那股持久不散的浑浊黑雾。
这海晏城不懂存在了多少年,这个血池里有多少是那些被贪念所噬的人,又有多少是如林昙那般被受骗过来的无辜之人?
站在魏明姝对面的中年男子却面色不改,脸上还挂着漠不在乎的笑意。他看着魏明姝,否认了她的话:“魏小姐可是弄错了什么。”
他笑着,瞳孔往上看去,神情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陶醉着什么。
他舔了舔唇瓣,目光往玉佛身上看去,流连忘返,许久才回过头来看向魏明姝:“魏小姐可从来都不是我们的贺礼……”
“你进入海晏城所带的贺礼,不正是你那亲爱的小师弟吗?”
*
内院外。
比起内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内院外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知筠笑容从容,行走在无数恶念中。
那些恶念有些还维系着最后的人形,有些已直接化为一团黑雾。
可无论是哪种存在,皆被裴知筠一剑穿透,迸溅出腥臭而黏腻的恶液,被他轻轻巧巧躲开。
正如魏明姝所知道的,他没有选择的道论——
于他而言,经过千百次的轮回后,是哪种武器又有何区别呢?
不过皆是夺人性命之器。
还泛着剑光的剑一滴滴地垂落下那些液体。
他提着剑,漫不经心地走着。
在路过一个挣扎着想逃走的恶念时,停下脚步。那个恶念惶恐地回过头,哪怕早已没有人形,却还可笑地有着逃命的本能。
他张口欲求饶,但却在看清裴知筠长相那一刻扼住了喉腔,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本能,只余下身体不住地颤抖。
神,神真的回来了。
在他早已不算是人,勉强还能算是某种事物存在于世的最后瞬间,他的心中只留下这样最后的想法。
裴知筠嫌恶的拔起剑,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沾到任何脏污后才离开,转身前往那群聚集在一起的客人。
他不在乎他们是为何而来,是被贪欲所控亦或是清白无辜,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等师姐回来就说他们被恶念所控自相残杀好了。
他心里甚至还有闲情,兴致盎然地想着,施施然跨过一堆只余腐烂肉块地尸体,朝他们走去。
不过在路过一个躲在柱子后瑟瑟发抖的女孩,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好像……是阿姝救回来的那个人?
他脸上一直挂着的云淡风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