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很熟悉,是府中的仆役。
但他也没有完全放心,只因在他忙碌的时候,府里一向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打扰。世叔若要找他,便是不亲自来,派来的也不会是毫无武功根基的仆役。
不过很快无情就彻底放松了,只因这仆役来报,说是有一位胡姑娘来访,因对方持着神侯府的信物,指名说是找他,他们不敢做主,才来问他的意思。
无情闻言,唇角弯了弯,眼底也闪着欢喜的光。
“请胡姑娘到这里来。”他说。
那仆役却又道,“胡姑娘还带了两位客人,一并请来吗?”
无情脸上的喜意微敛,“请来吧。”
昨日他就已看到了胡不萦身边的人,也瞧出来这二人绝非无名之辈,正要会一会他们。
等胡不萦三人进来的时候,无情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收起了卷宗,只持着一本书在窗前翻看,直到客人进了屋,方才转动轮椅,来到桌前,请他们坐下。
“大捕头!”胡不萦一进门,小楼里的寂静似乎就都被她驱散了,连窗外照进来的日光都更明亮,“仓促上门,打扰了。”
“不打扰。”无情淡淡道,“我猜你必定会来。”
“咦?”胡不萦惊讶,“你怎么猜到的?”
“昨日你既对那司空摘星出手,无论出于什么缘由,都必是有事找他。他如今是六扇门重犯,你想见他,自然只能来找我。”无情道。
“也别说得好像我没事就不会来拜访一样嘛!”胡不萦小声嘀咕。
无情静静注视她。
跟李寻欢那双常怀忧郁的眼睛不一样,无情的眼睛很冷,像万里高峰上终年不化的雪,冷而寂寞。被李寻欢看着,就像是得到了来自老朋友静默无言的关怀,被无情看着,却像是冬日清晨推开窗户,吸到的第一口冷冽的空气。
神魂皆清。
胡不萦有些心虚地低头,她确实是有求于人才来的。
这时,无情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物归原主。”
“什么?”胡不萦有些惊讶,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粒圆滚滚的珍珠。她惊奇地转头去看李寻欢,“这珍珠居然还好好的?”
要知道它由李寻欢这个绝顶高手以内力击发,直接将司空摘星从空中打落,可想而知所受的力有多大,居然还是完好无损,可见他不仅内力深厚,而且控制精微。
李寻欢微微笑道,“这样漂亮的珍珠难得,打坏了可惜。”
胡不萦正要说话,便听无情冷声道,“不萦姑娘,你还未替我介绍这两位贵客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介绍了李寻欢和陆小凤。
无情的视线如刀锋般从两人身上扫过,那种朝廷官差看江湖中人的眼神,让两人都稍稍绷紧了神经。
好在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看向胡不萦,微笑道,“灵犀一指,小李飞刀,你倒是交了两个好朋友。却不知,你们是怎么碰到一处去的?”
听到这个,胡不萦立刻就精神了,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两人的那一战。
无情听得很认真。
但李寻欢和陆小凤都觉得,他现在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六扇门的公人,听胡不萦说话,也不是因为她话中能透露出多少江湖消息,只是因为她在说。
李寻欢的感触尤其深刻。
他自己,岂非也正是个善于聆听,也习惯了聆听,甚而变得只会聆听的人?
他望着无情,心里竟生出了一种怜惜——同病相怜。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聪明过人、心思缜密,又小小年纪手掌大权,却没有半分少年人的冲动热血、意气风发,老成得简直已经跟李寻欢自己差不多了。
像这样的人,欢乐自然也早已远离他们了,所以能有这一刻静静倾听某个人的诉说,已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