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善这边发狠的时候,整个代州都已经沦陷了,混乱、杀戮、劫掠发生在每一处。
在突利可汗的汗旗进入雁门关后,战火迅速蔓延到了忻州。
明光铠已经破损多处的李道玄咬着牙伸出胳膊,一个亲卫正在给他裹伤,昨晚对峙五千突厥,刚开始还稍好,但随后雁门大火……不能不放火啊,薛万钧已经发现大股突厥连夜赶来了。
虽然一把火烧掉了粮草,但也导致了雁门、代县、崞县本就混乱的局势糜烂不堪,道路两旁随处可见丢弃的铠甲、军械甚至是粮草,疏散的民众夺路相逃,谁都知道突厥一旦破关,必然举起屠刀。
本就惶然的步卒也随之散乱,都已经不成建制了,秦武通、薛万钧、李义琰竭力管束,但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等到天色微凉,突利可汗的汗旗入驻雁门关后,李道玄被迫南撤,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即使如此,突厥也没准备让李道玄轻松的退走,数股突厥骑兵轮番追击,李道玄只能勉强保持建制不至于溃逃。
还好秦武通、薛万钧都是沙场老将,知道如果不能留有兵力阻击,突厥骑兵席卷而下,整个代州军都要全军覆没,所以在崞县以南,连续以步卒依托山脉阻击,再调集船只在滹沱河上。
但即使如此,败局也难以挽回,午后时分,忻州秀荣县以南三十里处,大股突厥骑兵咬住了还在后撤中的步卒,李道玄不得不集中兵力布阵。
三千骑兵加上五千步卒,对阵数万突厥骑兵,对方很可能还会陆续有数万骑兵加入战团,李道玄知道自己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不得不说,曾经在河北大败一战葬送三万唐兵的淮阳王李道玄再也不是那个愣头青了,他在这一战中展现了非凡的勇气、卓越的指挥能力以及精准的判断。
李道玄没有拼死一搏与突厥正面对阵,而是巧妙的布下了疑兵,两股骑兵在东西两侧时隐时现,同时他自己亲身冲阵,斩杀数名突厥大将,身披五创,鏖战良久。
突厥主将怀疑是并州军北上来援,放缓了进攻的节奏,前些年唐军主力一直驻扎忻州南侧的太远,这是众所周知的。
乘着这短暂的时间,数千步卒抛下了所有的负重,只携带军械放足狂奔,窜入了系舟山内。
系舟山脉位于忻州东南侧,地势极为险要,东北蔓延与太行山相接,西侧与云中山相接,绵延近百里。
北侧陡峭,沟谷短促,高峰丘陵林立,南侧缓斜,岗峦起伏,可容大股骑兵出入,唐军步卒窜入的就是北侧山脉,依托险要地势而守……至少突厥骑兵不能短时间内攻克。
虽然说后面麻烦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比如粮草,比如军械,比如军心士气……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最好选择了,至少李道玄没有率骑兵逃窜,将五千步卒放在突厥的马蹄弯刀之下。
目送步卒窜入山中,李道玄狼狈的率两千多骑兵疯狂的逃窜,一路上遇战十余次,等他抵达忻州、太远边界的河庄关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千出头的骑兵了,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伤。
“道玄。”来人是并州总管府长史窦静。
“元休兄。”李道玄疲惫的下马,踉跄了几步,表情苦涩难言,“无颜再见怀仁。”
窦静叹了口气,李善在代州虽然时间不长,但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手段,才使代地重兴,今日却被突厥攻破,代地只怕要再次残破。
遥遥望见天际间突厥骑兵往来纵横,窦静先行安排防务,河庄关乃是太原府重关,大股骑兵南下必过此地,但河庄关依托山脉而立,东侧又有成犄角之势的石岭关,中间有官帽山相连,易守难攻。
当年颉利可汗破关而入,劫掠代州、忻州,最终驻足忻州,遣派偏师绕道南下,有一部分因素就是因为河庄关难破。
只要能守住河庄关,突厥顶多遣派偏师从系舟山脉的西侧绕过入太原府,而并州军主力就驻扎在太原府,并不会畏惧小股的敌军。
李道玄入关后没有去休息,而是
大部分的唐军都在被突厥骑兵的追击中丧生或者不得不向其他地方逃窜,即使将侥幸窜入系舟山的数千步卒算进去,伤亡也已然近半,而且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忻州的府兵。
曾经三破突厥,杀得阿史那胆寒的天下强军,如今已然是这样的残破,这如何不让李道玄心伤。
更别说还有万余代州军被封锁在了朔州,李道玄不觉得李世绩、刘世让能杀回河东。
五万代州军,如今只剩下万人建制,李道玄只觉得嘴中满是血腥味,下博之败之后,自己再次遭受到一次惨败。
如果说下博之败是因为史万宝,而这一次……李道玄不想去找什么理由,虽然他都已经对韩国公庞玉恨之入骨了。
庞玉已经战死了,这是李道玄知道的,除此之外,忻州总管房仁裕重伤,忻州长史、司马均阵亡,定襄县、秀荣县两地的主官佐官大都阵亡或失踪。
代州那边更惨,代州总管秦武通以及下面主要的将校薛万彻、薛万钧倒是都逃回来了,但代县令
、崞县令、繁峙令均被杀,代州一共就四个县,也不知道五台县那边能不能跑得掉……而且代州屯田主要都是在五台县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