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寂静无声,站在下首的诸多将领要么在看面无表情的张仲坚,要么侧头去看……呃,有些自傲但也有些心虚的段志玄。
的确,段志玄今日率两千骑兵出击,斩杀突厥逾三千,算是小有斩获,但却公然违抗军令,灵州军主帅张仲坚会如何处置,实在让人揣测不定。
有的人看向了唐俭,毕竟从名义上来说,唐俭是灵州道行军总管府的长史,是佐官,而张仲坚是灵州道行军副总管,也算是佐官,两个人相互之间是没有上下之分的。
而段志玄是秦王的心腹大将,唐俭兼任天策府的长史。
但唐俭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闭上了嘴巴一声不吭,给了何方一个眼神,这位也是魏嗣王李怀仁亲卫出身……毕竟今日侯洪涛也是参与者。
可惜何方这人有些木讷,硬是没什么反应,唐俭的视线扫了扫,最后落在了阚陵的身上。
其实阚陵心里也很是不爽,段志玄自己率精骑杀出去建功立业,将自己丢在了营门外,如果突厥突袭营门,自己的下场真的很难说……这也是张仲坚大怒的一个原因。
但阚陵还是站出来了,他虽然看似粗鲁,但实际上却是个内秀的,军中有位份的诸将,要么是秦王麾下大将,要么是魏嗣王亲卫出身,也就自己没什么明显的立场,而且几度为魏嗣王旧部。
“郡公,今日段志玄、侯洪涛贸然出击,违抗军令,理应受罚。”阚陵支支吾吾的说:“不过如今战时,还望许其立功以赎。”
“不是受罚,而是论罪。”张仲坚冷冷的看着段志玄,“大军之内,还有比违抗军令更重的罪名吗?”
阚陵回了唐俭一个眼神,这就不能怪我了。
唐俭咂咂嘴,呃了下才开口道:“侯洪涛今日奉命南调……”
“侯洪涛无罪,罪在段志玄。”张仲坚毫不客气的打断,看着段志玄问道:“觉得委屈吗?”
段志玄抱歉的看了眼侯洪涛,然后低着头不吭声了,他当然知道,侯洪涛是为了尽快击溃突厥,才不得已率重骑参战,完全是被自己裹挟进去的。
“以罪论处,理应斩你首级,遍传各军。”张仲坚面无表情的说道:“但如今军内,多有秦王殿下旧部,若斩你首级,必然军心不稳。”
帐内的气氛略为松动,有人在轻声吐气,张仲坚随之冷笑道:“所以,你才会违抗军令,贸然出兵?”
张仲坚向来沉默寡言,即使是前几个月与灵州总管郭孝恪不合,也从未说过如此尖酸刻薄的话,一时间帐内再次陷入寂静,就连唐俭都不再开口了。
唐俭狠狠瞪了眼段志玄,当年被魏嗣王驱逐,去年泾州一战执意追击,屡教不改啊,回京后必要告诫秦王殿下。
令人心悸的沉默过后,张仲坚冷冷道:“你段志玄冲阵犀利,有勇有谋,但哪个主帅敢用你这样的将领?”
“或者说,只有秦王殿下才能驾驭。”
一直不吭声的史大奈不禁苦笑,这话说的……就连秦王殿下都挑不出毛病啊。
“如今处置,于军心无益,待得此战后,你回长安。”
段志玄垂头丧气的出了中军帐,其余将领也纷纷离开,张仲坚才对唐俭道:“段志玄其人,堪为帅,但难称良将。”
唐俭不同军略之道,听得有些懵懂,其实张仲坚的意思是,观望今日段志玄先以固守疲敌,甚至后撤诱敌,然后雷霆一击,又提前选好了退路,思虑周密,有条不紊,为方面之帅是够资格的。
但段志玄为将领的时候,只考虑自身,而不去考虑协同作战,作为将领是不合格的……一场大战,总是要有吃肉的,喝汤的,也要有啃骨头的。
张仲坚是准备在南线做一次大动作的,但也要谨慎处置,通过种种手段试探突厥,所以命令段志玄午时之前不得出击,他的用意一方面在于打破突厥的节奏,另一方面在于与原州的张士贵取得联系。
都布可汗屯军灵州,猛攻鸣沙,数日不克后却不移军,实在太过轨迹,突厥的斥候截断了鸣沙大营与原州的联络,但对原州那边的封锁力度并不严。
听了张仲坚长篇大论的解释,唐俭才终于反应过来,“的确如此,都布可汗为何不走?”
“原州难克,至少能攻打会州啊,鸣沙大营未必会出兵。”
张仲坚补充道:“最重要的是,突厥十万大军,如今至少还有八万余,粮草是个大问题。”
“那……”
“必有蹊跷。”张仲坚叹道:“原本想与张武安互通消息,但今日段志玄闹了这么一场,突厥不会再攻南线,如今也不再猛攻东线,或许有可能会攻北线。”
“北面防线不长,略为狭窄,突厥难以展开兵力,所以……必然游骑四出,再想与原州联络,已经不可能了。”
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后,张仲坚轻声道:“茂约公,可能要冒一次险。”
唐俭此刻心乱如麻,他不通军略,但却不是没有韬略的人,他长时间出任黄门侍郎,对大势比张仲坚知道的要清
楚的多……此刻,他已经隐隐猜测到,有可能是河东,有可能是河北,也有可能是陇右道,倒是延州道的可能性不大。
“茂约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