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过了?”
李宅东边的园子内,李善坐在亭子的石凳上,笑吟吟的看着面前这个容貌普通,看似性情憨厚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并没有开口,而是一旁的范十一低声道:“先来拜会阿郎,稍后再去见婶婶。”
顿了顿,范十一向中年汉子说:“放心吧,婶婶好的很,衣食无忧,只惦记着你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中年汉子感激的俯首拜倒,他就是范十一的堂兄范丰,早在武德六年就投在李家门下,只是包括凌敬、苏定方在内的众人都不知道,只有范十一以及其直属的斥候小队才知情。
今天也是范十一亲自将人带进庄子的,不然以如今日月潭的守御力度,范丰是不可能进来的。
“事定之后,给你挑个好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李善笑着说:“长安有些难,在地方上做个小吏也简单。”
“不敢奢望。”范丰的确没有出仕的奢望,范十一有这个资本,自己如今这个夜香郎却是没有资格的。
“再说吧,至少能安稳度日。”李善挥手道:“说吧,发现什么了?”
“昨夜宵禁时候,有人从后门入府,直到凌晨开坊才悄然离开。”范丰低声道:“此人行踪诡秘,小人一直跟在后面。”
终于要动手了吗?
李善这么想着,他启程去仁智宫之前,通过范十一吩咐范丰盯着封伦的府邸……事实上,早在几年前,李善启程去代州赴任的时候,范丰就开始盯着封伦了。
毕竟其他的几个关键人物都没办法盯着,只有封伦最容易监视……此人虽然是渤海封氏出身,但未有领兵履历,所以身边没什么得力的随从,也没有部曲,甚至家中人口简单,下人都没多少。
“那人是何来历?”李善盯着范丰,今日已经是七月十日了,距离尔朱焕所说的七月十五还有五天,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深更半夜密会封伦,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范丰深深埋下头去,低声道:“一路跟到了庄子……”
李善脸上的表情都凝滞了,与封伦密会的人居然来了日月潭?
“进了庄子?”
“嗯。”
李善有点蚌埠住了,无论这个人是谁,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公开的混进来,这说明有可能是内外勾结。
而裴世矩在庄子里是有眼线的,而其他人没有必要在庄子里收买人手……难道封伦与裴世矩有勾结?
难道齐王是个幌子,封伦真正选择的是太子?
李善脑子都成浆湖了,如果裴世矩与封伦勾结,那说明仁智宫那边一旦事变,肯定有东宫的插手……但如果真的如此,那裴世矩有必要前些天还下帖子邀自己登门吗?
完全没有必要,只可能打草惊蛇。
难道裴世矩压根就不知道?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裴寂、罗艺、郑善果、冯立都被带走了,李建成麾下虽然还有王珪、魏征、韦挺一干人手,但绝不会忽视这两年彻底投入东宫门下的宰辅裴世矩。
李善忍不住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如果真的是太子的话,有可能成功吗?
通过凌敬,李善大致知晓李渊、李世民的安排,但他们的安排都是针对长安城内的太子,而仁智宫本身却没有太强的防御能力,左右千牛卫加上诸多将领的部曲亲卫一共也就千把来兵力。
不过坊州刺史杨文干是太子侍卫出身,李渊、李世民不太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坊州西侧是宁州与豳州。
宁州刺史是不久前调任的前益州道行台兵部尚书韦云起,豳州总管也是刚刚从益州道行台调来的窦师纶,此人是前陈国公窦抗幼子,兼任天策府属官,位列十八学士之一。
李善不太确定,窦师纶没有领兵的经验,而韦云起却堪称名将……不过李善曾经与凌敬讨论过,李世民也私下提及,韦云起未必依附东宫。
毕竟京兆韦氏依附东宫的已经有六七人之多了,韦挺、韦福嗣以及韦云起的两个兄弟,而天策府这边只有秦王后宫里有两个出身韦氏的女子而已。
虽然脑子混乱得跟浆湖一样,但李善还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关键点,关键是那个不知身份的人如何混进了庄子。
“范十一,去查查。”
“是。”
李善心里有着难解的谜团,就算封伦与裴世矩勾结到一起,就算封伦暗中是太子门下,但那个人也没有理由潜入日月潭……他来作甚?
仅仅半刻钟之后,范十一就回来了,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李善也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吗?
要知道自从去年李渊正式下《沙汰僧道诏,沙汰全国的僧、尼、道士、女冠,下令各州各留一所,其余都废除,但实际上的作用很有限……而李善就是借助这件事使东山寺列入寺庙裁撤之列,实际上东山寺已经成了李家的家庙,这也使得李善对日月潭的封锁力度很强。
那人能潜入日月潭,必有内应,却这么快就被范十一查到……李善低声问:“是谁?”
“今日出庄者不少,但只有七叔在小半个时辰前回庄。”范十一低眉垂目,他在这儿住了也有好些年了,甚至还娶了赵大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