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差不多就是这样吧,陆季览就是这么想的,这位意气风发的大唐邯郸王完全没有把梁军放在眼里……这也太倨傲了!
要知道大半个原州可还在梁军手中呢!
“倒是好运气,如此大雪,想必梁洛仁松了口气。”李善夹了块冻豆腐咬了口,“梁师都如何说?”
“实是皇甫光朴不愿离固原。”陆季览微微躬身,“陛下愿送归段德操、李神符。”
“不够。”李善丢下快子,环顾左右,“陛下晋阳起兵,取关中为基业,扫荡四方,灭西秦得陇右,败李轨得凉州,破刘武周固河东,后秦王中原一战擒两王,奠定一统天下之势,却唯独坐看梁师都盘踞朔方,何也?”
从行政区域上来说,李唐沿袭前隋,朔方郡实际上应该是隶属于关内道的。
温彦博慢条斯理道:“无非突厥而已。”
“是啊,先有处罗,后有颉利,数月前梁师都大败,又有突利、都布两位领兵来援。”李善摇头道:“但泾州一战,突厥大败,如今五原郡内乱不止,梁师都根基再无。”
“不思如何苟延残喘,不思如何传承家族,却欲以原州为基,与大唐一争长短,何其可笑!”
陆季览脸色铁青,肩膀上一片白色,他到现在还站在屋檐下,翻滚而来的雪花薄薄的堆砌在他的肩膀上。
“懒得再说了,他梁师都要自寻死路……但麾下将校都愿意陪其赴黄泉吗?”李善嗤笑道:“送归皇甫忠妻儿,并先前被俘将士,此事到此为止。”
陆季览松了口气,这是个可以接受的条件,但心里却是提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道:“久闻邯郸王善离间……”
“哈哈哈!”李善放声大笑,“阿史那一族,自柔然脚下崛起之初,便内乱不止,百余年间,相互攻伐不休,难道无孤,颉利可汗便能与突利可汗混为一体了?”
“难道无孤,都布可汗便能与突利可汗亲如兄弟了?”
“孤言梁师都必败,梁军人心不稳,难道说错了吗?”
窦轨轻笑道:“顺势而用间,方为大道,殿下得兵法三味。”
“今日初五,十二月二十日之前,将人送来。”李善端起酒盏抿了口,“梁师都放归多少战俘,孤便送归多少战俘,李正宝、辛獠儿两人与襄邑王、段德操、皇甫忠妻儿互换。”
待得陆季览退下,李善看向角落处,“如何?”
“拜谢殿下重恩。”皇甫忠拜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
“无论汝父何因,但终究降敌出仕。”李善沉声道:“若要使皇甫一族门楣不坠……”
“愿竭尽所能,助殿下败敌。”皇甫忠高声道:“若有不协,还请殿下照看妻儿。”
其他几人不觉得什么,而窦轨眉头一挑,先看了眼皇甫忠,随后深深的看了眼李善……这位性情酷烈的大将听出了言外之意。
这些时日,李善对皇甫忠颇为看重,时常带在身边,但并没有授职,甚至从不提起原州战事,直到今日……明晃晃的点出了,皇甫黎生死难料,但声名尽丧,你皇甫忠若想保全家族名声,那就要助我收复原州。
为什么直到今日才提起?
因为陆季览应下了放归皇甫忠妻儿这个条件……窦轨难免会想,毕竟皇甫黎降敌,若真的要用皇甫忠,李善就要有些凭仗,而皇甫忠的妻儿就是凭仗。
显然,皇甫忠本人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说出“请殿下照料妻儿”这等话。
李善轻笑了几声,“汝子几岁?”
“五岁。”
“可愿拜孤王为师?”
皇甫忠大喜,再次拜倒在地,“若得殿下垂青,实在皇甫全族之幸。”
“所以,不需要多想。”李善挽起了皇甫忠,轻声道:“冲锋陷阵、指引道路、出谋划策皆不用你,但若要收复固原,非你不可。”
这句话,李善是真心实意的,皇甫忠这颗棋子看似不重,但皇甫一族在原州的势力根深蒂固,蔓延到太多的地方,三教九流无处不在。
这些日子,李善一边暗中派人打探,一边时常询问皇甫忠,知道了很多很多……大致的计划渐渐在脑海中成型,而皇甫忠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当然了,计划要不要实施,能不能实施,还有太多的地方需要斟酌,也需要根据局势随时进行修改。
一旁的李楷眼神略有些古怪,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李善之前也收过一个弟子……苑君章的儿子元宵正。
在代县的时候,李善还时常教元宵正些什么,但自从苑君章入朝之后,听说即使就住在日月潭,也基本上见不到李善。
一切都很顺利,李善遣派亲卫快马回京禀报,得到了李渊的许可,开始了正式的换俘。
十二月十日,梁洛仁许皇甫忠的妻子刘氏及五岁的儿子离开固原,李善派了王君昊陪同皇甫忠前去迎接。
十二月十五日,苏定方亲自领军,与梁军在固原县以东二十五里处对峙,以李正宝、辛獠儿交换李神符、段德操。
十二月十六日,梁洛仁放归千余唐军俘虏,苏定方按照数目,放归了同样数量的梁军俘虏……有点搞笑的是,当日挑选的时候,不少梁军俘虏都不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