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日,晴,无风。
在听到士卒来报的时候,阿史那·社尔与突利可汗都有些惊诧,但也有欣喜,没想到那位老对头如此迫不及待,昨日黄昏前抵达,今日一早就要开战,而且这么早就出兵了。
登上山丘,远远眺望,突利可汗有些意外,对面的唐军主力未动,只遣派一支偏师向东北方向,而且还是步卒,携带了大量战车。
“李怀仁是意欲遮蔽战场,使骑兵难以从山丘之间穿插而过。”阿史那·社尔眉头微皱,那一块儿之前一直有唐军分兵镇守,直到前日才攻破,千余骑兵绕行到唐军后阵,前后夹攻,险些一举破阵,可惜当日数千唐军骑兵及时来援。
不管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麾下将领的提议,这么快就动手补上这个纰漏,的确有些能耐,阿史那·社尔在心里琢磨,唐军展开阵势,从西南到东北方向,几乎横跨战场,而自己这边,兵力难以展开,而且虽然控制边界要道,但道路狭窄,兵力补充不会那么快。
正常情况下,自己的确也难以攻破对方的防线,不过……阿史那·社尔转头看向山丘下,数千骑兵正在缓缓出列,后面的山谷中,源源不断的兵力正在涌出,人喊马嘶,拥挤非常,略有些喧闹。
“先打一场吧。”突利可汗笑道:“李怀仁如此心切,那就先让他讨个便宜。”
唐军阵地中,站在高大的战车上眺望战局的李善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触,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战事,这一次身边不再只是数千士卒,而是手握五万精锐。
这一次一切都需要自己来下决定,自己也需要承担一切的后果。
数以万计的士卒的性命,数十位名留青史的名将,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都布可汗、突利可汗……这就是权力带来的迷醉吗?
李善轻笑了声,突然想起多年前还在山东的时候,凌敬私下说过的那句话,“若君早生十载,天下未可定也。”
早生十年,那时候隋炀帝在数次败北之后还在不折不挠的盯着高句丽,那时候的李密还没有进入瓦岗寨,那时候的李渊还在遭受表哥隋炀帝的猜忌……
自己会成为乱世中的一位枭雄还是会早早的投奔李渊呢?
没有身处其境,李善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作为从后世而来的穿越者,他并没有这个时代的人那种强烈的权力欲望。
“殿下?”
身边传来朱韦的提醒声,李善回过神来,拿起望远镜看了眼,右军的李道玄已经抵达预定战场,依一座山丘布下阵势,以大量战车构建圆形阵地,枪兵、盾兵、刀兵伏于战车之后,马三宝率千余骑兵藏于阵内。
旗帜挥舞,苏定方亲率五千骑兵横向移动,处于中军、右军之间,三军成犄角之势,眼见数千突厥骑兵铺天盖地的向东侧冲去,苏定方默默的坐在战马上看着这一幕。
军中大部分的骑兵分为两队,一部分在前军中,另一部分在苏定方这位骑兵总管的麾下,前军是要承担主要的作战任务的,但苏定方这支骑兵却没有明确的目标,更多的是成为一种威胁。
前军的骑兵中有一半都是轻骑兵,对阵突厥没有明显的优势,但苏定方麾下大部分都是披甲重骑,一旦出击,难以持久,但冲击力足以令突厥胆寒退避。
不仅苏定方没有动,前军也没有动,只看着数千突厥东向。
面对数千扑来的骑兵,右军洒出一蓬蓬的箭雨,不过效果很一般,只射翻了几十个突厥人,大队的突厥骑兵调转马头,横向在车阵外游走,试图寻找纰漏破阵。
远处的胡演低低滴咕了声,“倒是有些章法。”
车阵不远处有苏定方所率的五千精骑,突厥不可能全力攻打右军,如果没有意外,李道玄是能牢牢的固守阵势,隔断突厥从东侧绕行穿插的企图的。
胡演所说的倒是有些章法也不仅仅是指苏定方选择的地点,更是指李道玄那么早突然出兵,抢占山丘。
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天蒙蒙亮就已经出发了,胡演不得不承认,那位邯郸王虽然轻佻狂妄,但还是有点眼力的。
一般来说,两支大军对阵,都是摆开车马军,先是弓箭手,之后是盾兵、刀兵,骑兵侧翼出击,或游走不定,胡演没想到第一个出兵的居然是李道玄所率的步卒,而且是以大量车兵为主。
估摸着突厥也没想到,顿失先机……胡演回头看向中军处,在心里猜测真的是邯郸王的谋划吗?
会不会是窦轨或者苏定方的建议?
车阵依山而立,李道玄站在一处小丘上,镇定自若,身边的亲卫或不时挥舞旗帜,或奔向各处传达军令。
突厥骑兵在外不停驱马奔驰,时而聚成小股试图破阵,时而洒出箭雨,但效果都很一般。
唐军背靠山丘,限制了突厥的活动空间,更别说还有苏定方的骑兵遥遥相望,而唐军的步弓、唐弩的射程、威力都要远比突厥的骑弓要强,虽然突厥人人都有一手好射术,但在对射中却处于劣势。
不远处的苏定方沉默的观望战局,一旁的冯立与段志玄却有些紧张,在这种局势下似乎都忘了彼此的立场,居然小声叙话。
“突厥增兵了。”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