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代州有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太阳高悬,午后的阳光洒向大地,让趋马奔驰的骑士忍不住也稍稍松开皮袄。
百多骑兵一路北上,过太原,越猩州,在代县左右停下,为首的中年将领方脸阔鼻,鬓发微白,气势不凡,只是眉头紧锁,似乎有着无穷的心事。
一行人尚未入城,却见城门边有数百骑兵聚集,中年将领眉头更是大皱,让亲卫前去打探,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如果刚入代县就碰到昔日军中同僚,一个不好发生冲突,那真是无颜。
“下官拜见……”
迎上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将领,衣着简朴,相貌俊逸,鼻梁高挺,立即上前挽起,笑道:“大来兄客气,来的好快。”
这位口称下官的中年将领,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玄武门守将常何,字大来,祖籍河南温县人氏,此次调任代州,出任左武卫右郎将。
此次充实代州总管府,左官将校中,距离代州最远的就是常何,却在正月初九就赶赴代州……之前常何在洛阳出任骠骑将军,掌一折冲府,此次出任右郎将,是一次晋升,而且是少有的越级晋升。
常何面色复杂,苦笑道:“看来仲珪兄来的最早。”
“本在河东,听闻突厥攻打雁门关,所以提前启程。”这位三十岁左右的将领就是前蒲州司户,尔朱义琛。
蒲州位于河东道的最南方,紧靠关内京兆,代州位于河东道最北。
从一州司户晋升为司马,这也是一次晋升,而且也是少有的越级晋升……越级晋升其实并不少见,但在无战功的情况下越级晋升,那就难了。
看常何一脸郁郁,尔朱义琛轻笑道:“大来兄放心,代州乃四战之地,必能建功立业,以报太子殿下提携之恩。”
话说的也太直接了点,常何脸色微变,只拱了拱手,并未开口。
尔朱义琛也不以为意,随口说起此来代州的所见所闻,他心里是有数的,虽然未接到东宫来信,但可以确定常何已被太子笼络。
一方面是东宫、天策府陆续塞来的人手,太子殿下不一定会占上风,但肯定不会被秦王殿下压倒,常何虽是秦王旧部,而且在陕东道大行台任职,但一定已经投入东宫门下。
另一方面,其实常何与太子李建成是姻亲,温县常氏亦是中原大族,常何的祖母出身荥阳郑氏,而且常何的妻子也是荥阳郑氏女,祖母妻子都出自太子妻族,自然算得上姻亲了。
当然了,尔朱义琛能如此确定,也因为常何这么早赶赴代州……陕东道大行台乃秦王府的大本营,想必常何在洛阳待不下去了……这世上有傻子,但傻子是不能身居高位的。
“喏,这就是代州总管府了。”尔朱义琛站在一处工地外,摊手道:“河东久受突厥侵袭之苦,自上任代州总管李大恩战死后,总管府、县衙均被烧毁。”
顿了顿,尔朱义琛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略小的工地,“那是新建的县衙。”
常何觉得鼻子有点发痒,忍不住问:“那馆陶县公之前……”
“听县人提及,最早在驿馆,后来在驿馆周边建了一处宅子,再之后久驻雁门关。”尔朱义琛兴致颇浓,“今日与大来兄久别重逢,当一醉方休……”
“仲珪兄……”
尔朱义琛笑道:“玉壶春天下名酒,关中酒价甚昂,但在代州却是不贵,更何况霞市繁华,必让大来兄大开眼界!”
毕竟是东宫心腹,而且据说还是陛下亲卫出身,常何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打点精神,笑着问:“仲珪兄抵代县几日了,连繁华之所都知道。”
“也就今日午时才抵达。”尔朱义琛解释道:“霞市虽初设,至今不到半载,但名声远播,在下与蒲州亦多有耳闻……对了,所谓马引便是出自霞市。”
“说起来,馆陶县公真是好手段……”
常何附和了几句,脸有点发僵,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命运坎坷,多遭磨难,其中让自己可能发生命运中最大转折,也可能让自己坠入深渊的居然是那个从未见过的青年。
说起来,常何这一生,的确有点坎坷。
除却原时空中的玄武门事变,以及举荐马周这位白衣卿相之外,常何此人,出身大族,自幼“习行阵于通庄,植族旗于曲陌”,稍长后“倾产周穷,损生拯难,嘉宾押至,侠侣争归”,聚集豪杰数以百计,实是英豪之辈。
但很快,乱世降临,瓦岗寨纵横中原之地,连续攻占黎阳仓、洛口仓,为保全家族,常何不得已相投,围杀隋军大将张须陀,常何就身先士卒,多次立功。
但瓦岗军从真正崛起到败亡,没有超过两年,而常何在洛阳大败之前就早早入关,投靠李唐,李渊大喜,授其上柱国,而常何又劝说李密降唐,因此爵封雷泽郡公。
所以,实际上常何在李唐的资历还算是挺深的……但可惜,很快李密叛唐,常何赶去劝说,也不知真假,反正最后归降王世充。
但第二年,也就是李建成、李世民率军攻打洛阳不果之后,常何策反王世充内营逃回了关内……所谓内营,可是视为王世充的亲卫。
李渊第二次大喜,但这次……常何之前的爵位、官职全都被一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