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碧蓝如洗,茫茫大漠中,一支近百人的骑兵小队正向东疾驰而去,经过两年多的练习,这种的行军速度,李善已经能够适应。
偶尔向两侧张望,几乎看不到人烟, 只有废弃的田地,一片废墟的村落,李善在心里想,难怪突厥必要经由马邑借道而攻代州,朔州并没有资源供给十数万乃至数十万突厥大军。
换句话说,如果唐军能牢牢卡住马邑这个点, 就能将战线推进到朔州一线,河东道就不会时时刻刻处于突厥大军的马蹄弯刀的威胁中了。
打前阵的贺娄兴舒用少年人特有的尖锐音调高声呼和,一旁的杜晓提醒李善, “李郎君,先歇息片刻再赶路,今日能抵马邑。”
现在已经用不着别人带马了,李善有节奏的拉着缰绳,放缓马速,翻身下了马,拍了拍两条发僵的腿,“江夏郡公应该是去了马邑吧?”
杜晓取下水囊递过来,“理应是去了马邑。”
一个时辰前,李善一行路过李高迁大军驻地,但杜晓去打探了下,李高迁并不在营地……不过一场大捷是确定了的。
杜晓小声说:“刘公与江夏郡公似有隙。”
李善一声不吭,只灌了几口水,心想朔代两州的局势还真够复杂的,刘世让此次立下大功,据说这位极为倨傲跋扈, 连襄邑王李神符都敢得罪。
而李高迁却是自己计划中的重要人物, 大批商队出雁门, 不可能不结交这位……偏偏自己又是得刘世让亲笔信赴马邑的。
将水囊掷给杜晓,李善转头四顾,道路两侧已经不是什么废弃的田地,而是光秃秃的一片,连植被都不多,放眼望去,天地合一之处,只见黄茫茫一片,算不上戈壁,但也是大漠。
远处似乎在焚烧什么,长长的烟柱一直延伸到高空中,李善脱口而出,“长河落日圆,长河落日圆。”
走进的贺娄兴舒眼睛一亮,“郎君此诗可有全篇?”
李善嘴角动了动,“只得两句残诗。”
贺娄兴舒大为惋惜,“他日郎君得了全篇,还要一睹为快。”
李善有点头疼,暗骂自己嘴贱,不早就下定决心在代县绝不用诗才欺世盗名了吗?!
在长安,还能用被李德武陷害的说法哄骗自己,现在可没人逼我了!
想了想,李善觉得可能是因为被李德武陷害,所以自己成了条件反射……嗯,还是李德武的锅!
那边贺娄兴舒正和王君昊、周二郎说笑,显然,这位已经以李善亲卫自居了,口口声声都是“郎君”而不是“明府”。
李善突然皱起眉头,又一次提醒自己,下次就算要人前显圣也要精挑细选,可别闹出笑话!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好像是王勃的诗?
下次得记得,决不能用初唐四杰的诗……其实李善记错了,这是王维的诗。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李善又将心思放在了正事上,遥遥眺望已经不远,但还看不见的马邑。
在长安,在河东,再到代县,李善始终在打探马邑的消息,他很清楚,自己在代县能做什么,终究是需要马邑来托底的。
自昨日出了雁门,李善就立即察觉到朔州和代州的不同之处,差异非常明显。
这是一片最为独特的土地,延续千年的农耕文明在这儿,与如今正在盛期的游牧文明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前隋虽然有隋炀帝被围雁门的窘状,但绝大部分时期内,朔州、云州都归属中土,虽然突厥势大,但前隋名将辈出,不惧胡族,屡有大将率军纵横草原漠北。
但自从隋炀帝迁都洛阳,再南下江都,朔州、云州渐渐脱离了控制,再到天下大乱,郭子和、刘武周、宋金刚、苑君璋纷纷起兵,因为依附突厥,所以雁门以西,尽归属突厥地盘。
不能指望刘武周、苑君璋能好好治理地方,而且朔州本就地广人稀,范围比代州还要大,但代州下辖五县,而朔州只有两个县,一是出了尉迟恭的鄯阳县,二就是马邑。
对于马邑,李善知道的并不多,凌敬打探来的消息也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有的李善前世就知晓。
比如最早是秦时大将蒙括在雁门外北逐匈奴,围城养马,才有了马邑之名,后来汉武帝时期,“马邑之谋”揭开西汉北伐匈奴的大幕。
前隋刘武周以马邑为根基,依附突厥,大军东向,李元吉弃城而逃,裴寂仅以身免,整个河东道几乎全都被攻占,李渊惊慌失措,言:“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
要不是柏壁一战,李世民力挽狂澜,刘武周很可能攻入关内道,掀翻刚刚才建国两年的李唐王朝。
在决定北上赴任之后,李善始终在想一件事,历史上贞观元年,突厥大军扬鞭渭水,到底是不是从河东道打进来的?
按照地势,只可能是灵州、代州两个方向,如果是后者,那么马邑在将来必然会失守。
自己能做什么?
李善一直在想,如果是土著,未必能做什么,但如果是穿越者,或许能做些什么。
歇息了一刻钟后,一行人再次启程,半个多时辰后终于抵达了马邑。
这是一座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