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气又好笑,撤回?视线。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往事。
他沉默片刻,兀然缓缓问道:
“上?次你说,你未婚夫……是观星修历的?”
“是又如何?”
洛溦这下找到了自?证的机会:“他英俊非凡,胜过你这种荒野匪盗千倍万倍!我?既看过他的模样,旁人在?我?眼中,自?然只是猥獕不堪入目!”
卫延道:“所以说到底,你无非也只是看人皮囊,为色相?所惑罢了。若哪日他褪了皮囊,露出阴暗肮脏的底子,你只怕逃得比谁都快。”
洛溦怒斥:“你少胡说八道!”
卫延波澜不惊,“你怎知我?一定是胡说八道,再?亲近的人之间,也是有秘密的。”
“就算有秘密又怎么样?我?跟他从小相?识,有什么秘密都知道,有什么底子我?也都不在?意!他就算背负再?多,也比你们这些贼寇强千倍万倍!”
洛溦一顿输出,转念又一想,跟这种匪贼辩解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遂气哼哼裹了被子,转身?拿脸贴墙,不再?吭声?。
卫延侧过头,凝视女孩背影片刻,收回?目光,望向黑暗中的帐顶。
从小相?识,什么秘密都知道。
有什么底子,也都不在?意。
当真,都还记得。
也当真,都不在?意吗?
“人又没?办法选择谁是自?己父母,为什么要因为父母的罪过而受责难?不然照你这种说法,谁人祖上?没?有几个坏人,谁人血脉里没?有几分罪恶,那大家都不要活了,就成天坐着自?责自?虐好了……”
“就算人无法选择出身?,也无法预知一生?起伏,但只要我?还在?,就断不会坐视旁人伤他辱他。只要我?一直陪着他,他便不会穷途末路,也无惧声?名狼藉。”
他闭上?眼,握了握缠着绷带的手。
食指的指节处,没?了指环,只余一道浅浅的戒痕。
掌沿被她咬破的伤口,倒是拉扯出一阵锐利的疼痛。
他睁开眼,又一次看向洛溦的背影。
女孩气咻咻地裹着被子,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缕发?丝还垂在?被子外面。
卫延缓缓伸出手,触向那一缕头发?,指尖轻轻勾住。
冰凉软滑的感觉,令他一瞬恍惚颤栗。
他不觉用力,将发?丝绞进手掌伤口里,借着那一抹陡然而生?的痛意,压住了胸中蔓延出的窒息与挣扎。
洛溦拢着被子,突然觉得头皮一紧,忙扭转回?头。
卫延松开了手。
洛溦警惕地盯了他一眼,又朝屋外的方?向看了看,没?好气地说道:
“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官军肯定已经走了,你要不……还是回?地上?睡吧。”
黑暗中,卫延抑着气息沉默片刻,伸出手,一把扯过被褥,翻身?下榻而去。
*
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启程,重新上?路。
因为早已远离了卧龙涧,不再?担心泄露路线,洛溦马车上?的窗板被拆了去,换成了窗帘。
她撩帘望出,见马车前行,一直是在?往南走。她记得周旌略说过,他们假扮的商团是要去兖州做买卖,并?且要等事情办得差不多、能安然全身?而退时,才会放了自?己。
可这样的话,她便会离淮州和长安越来越远,再?想去寻景辰和哥哥,就又要耽搁许多时日。
若有机会,还是得尽早地离开这群人!
车行至午后,抵达了宣城附近。
这里是洛水地界往南的最后一道城关,再?往南走,就将进入兖州边境。
也因如此,此处的关卡盘查更为严苛,离城关尚有两三里地的距离,道上?就已经排起了长队,马车、牛车堵了一路。
早上?经过的好几处盘查点,通告栏上?已经开始出现洛溦的画像。只是或许画师赶得匆忙,画的样子略有偏颇。眼下到了宣城,周旌略不敢大意,让阿兰又给洛溦的脸上?涂了层姜黄的敷粉,再?画粗了眉毛,还打算用特?制的软胶皮粘在?轮廓起伏处,掩去原本容貌。
洛溦从前不知还能用软胶皮改换相?貌,趁着阿兰调制胶皮的工夫,取了一小片,对着窗帘缝隙透入的光,细细研究。
这时马车外,一队黑甲骑兵打马经过,被拥堵的车辆阻挡了行速,提声?吆喊避让。
洛溦忽听见有人声?似曾相?识,忙把车帘再?撩开了些,探目望去,看清勒马指挥黑甲骑兵的那名将领,竟然是齐王的副将褚修!
当日她随萧元胤乘船东行,褚修便随行左右,有几次吃饭时碰见,还曾互相?见过礼。
洛溦脑中思?绪,一刹那电光火石般地纷杂疾驰,视线游移,扫了眼马车周围的栖山教匪,莫约有九、十?人。马车的前方?,周旌略坐在?马背上?,似乎担心被人认出,垂低了头,却?又始终挡在?了卫延的坐骑之前。
车畔的黑甲骑兵,在?褚修的指挥下,见缝插针地逐一通行而过。
眼看着整支队伍就要全部走完,洛溦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