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逛街时,找一家小镇上的服装店随便买条裙子就能应付了事——她又不是时尚明星,离成年都还有几年,能有几个记者会拍她呢。 但谁叫苏珊对此念念不忘,十分重视,凯瑟琳在思考后,还是决定放手让她去选。而这件相当彰显贴合她的气质的精致半袖蓬裙出现在她面前时,凯瑟琳不得不开始怀疑,苏珊是不是哪个大家族里出来为了感受生活才工作的富家女,因为以她的年龄,怎么会在这个圈子有这么广阔的人脉? 凯瑟琳把这个疑问记下,决定等回美国再说,现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加入剧组的狂欢之中:她只有14岁,但已经能有幸出现在一部荣获金棕榈的电影里,而这一切都归功钢琴课的这位伟大导演,简·坎皮恩。 她和霍利·亨特热烈拥抱后,转头四处寻找简的影子,想向她表达自己的许多感谢和祝贺,但在这个本该是简荣耀加身的时刻,她却没有出现。 —————————————————— 霍利·亨特和凯瑟琳坐同一班飞机回到了纽约,凯瑟琳有些神思不属。 “简的预产期还有多久?”凯瑟琳忍不住又问道。 “还有两个半月。”霍利耐心地重复,但只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显然她也在为简担忧。 凯瑟琳手指交叉,喃喃祈祷——她在教堂里也没有这么虔诚过。她想起在戛纳的开幕式上,简当时的脸色已经不算康健。而且在闭幕式前,她在明知钢琴课极有可能获得金棕榈奖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离开并回到悉尼休养,那也许是因为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下去了。霍利握住她的手,用言语抚平她的焦躁不安:“简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人,她和她的孩子都会平安的。” 但事情后来并没有朝她们俩所期盼的方向发展。 8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凯瑟琳从让她累到几乎昏死的书山学海里暂时清醒过来:她已经在学制四年的艾玛维拉德中学上了三年学,为了提前一个学期,也就是提前到年底毕业,整个夏天她没有接拍任何戏,没有广告,没有试镜,除了在划船队训练,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里,打算参加10月的SAT——苏珊甚至私下担忧过凯瑟琳是不是打算退出这一行了。 因此在凯瑟琳觉得自己可以暂时休息几天,终于重新开始关注好莱坞的讯息时,苏珊热情地直接飞到了纽约,陪她参加一些餐叙。由于简·坎皮恩也对苏珊的印象不错(她一直都对丽塔不太喜欢),今年以来,简都是通过苏珊联系她。 所以凯瑟琳在见到苏珊后,第一件事就是连珠炮般问起简的情况:“她生了吗?孩子怎么样?她还好吗——我写给她的信,她一封也没有回。发生了什么吗?” 苏珊满面的笑容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这让凯瑟琳开始有不祥的预感,她担心地望着苏珊,等待她的下文—— “月初就分娩了,是个男孩。我听说她的助理说,夫妻俩为他取名叫杰斯帕。”苏珊最终还是说道,“但可能是因为简在孕期里,因为拍摄太过繁重辛苦,那孩子……很不幸,只活了十一天。简悲痛欲绝,在葬礼上昏了过去,现在都还在医院里。” 凯瑟琳呆呆地看着她。直到苏珊担心地摇晃起她的手臂,凯瑟琳的神色才回转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开始和苏珊谈起别的事。 晚上回到家里,凯瑟琳和已经老态龙钟、几乎听不到她的话的玛丽娅一起吃晚餐。饭后,凯瑟琳和护工一起把这个恹恹没有精神的老人扶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给她放上一些黑白老电影。然后坐在一旁发呆。 在新西兰,她抚摸过简的小腹。 简总是行事潇洒,特立独行,在新西兰的阴天下仍然戴着她心爱的墨镜,挥舞着帽子,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一样胸有成竹地指挥自己的电影。她唯一一次见过简脸上露出的柔情一面,不是她的丈夫来探望她,而是她在无穷无尽的工作下暂时解脱出来时,微笑着抚摸小腹,和霍利谈论孩子的名字。 她并不主要为那个孩子的夭折而难过——毕竟她甚至从没见过他。她难过的是,这样刚强的简也会因为丧子之痛显露出脆弱的一面,那一定是极大的、凯瑟琳自己从没体会过的悲痛。 然后,她就想到了数年来只见过一次、而且那次见面极不愉快的贝克尔夫人。在安妮传来的断续的消息里,凯瑟琳一直默默关注着贝克尔夫人的病情:没有好转,没有恶化,但安妮说她经常十几天也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 凯瑟琳心里酝酿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她有太多不能诉说的含着恨意的疑问,想宣之于口:为什么她在生病之前永远这么恨我,她真的爱过我吗?我的生父到底是谁?是因为那个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的生父所以厌恶我吗? 如果……如果我也像简的孩子一样幼年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