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了大地,姜慈从黑沉的梦中苏醒。
姜晞正坐在他身边,慢吞吞地剥下姜慈左手处包扎的布带,更换新药。
药膏散发出清冽而辛辣的气味,敷在伤口上时微微发烫,姜慈垂眸瞟了一眼,手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再过一天,大概就不需要继续用药。
他懒懒地靠在柔软的垫子上,伸直了手臂,享受姜晞的侍候。
等姜晞为换好了衣服,再吃了饭,姜慈才慢吞吞问:“如何?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他问的自然是有关“武林神话”齐天骄的消息,没想到姜晞却说:“我已得知附身在少爷身上的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农女,名叫张如菲……据她所说,她曾经的身体已经死去,想要跟我们合作……若我们满足她的心愿,她便心甘情愿、绝不抵抗地顺从我们的一切安排,哪怕是杀死她。”
姜慈眉头微皱,呵斥道:“我问得不是孤魂野鬼!你问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以为她抗拒至极,我就杀不掉她?!”
姜晞眼睛也不眨一下,早已习惯了姜慈的喜怒无常:“不说服她,来日少爷找到齐天骄,张如菲若在她面前丢了脸,做出了损害少爷的事情……齐天骄一怒之下,不再理睬少爷,岂非坏了少爷的大事……”
“我看她敢!?区区农女,如草芥一般的人,还能遏制我的行动?”姜慈冷笑一声,语气中夹杂嘲讽之意,声调却落了下来。
姜晞早已了解姜慈透彻,心知肚明,这是姜慈心中生出了犹豫的意思,便加了把劲,淡淡道:“少爷假意答应她,稳住张如菲……到合适时机再翻脸,万事无忧。”
姜慈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斜睨姜慈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我是什么下三流不要脸的货色吗?答应旁人的事情,若我做不到,便绝不会答应!……罢了,你这样的木头人,懂什么廉耻?那农女想要什么?”
姜晞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张如菲的心愿。
姜慈听得一时嗤笑,一时沉吟,良久,才缓缓道:“什么所谓的送龙王,胡吹大气,可笑至极,也就骗一骗山野村人了!至于这个心愿,答应她也未尝不可。没想到那孤魂野鬼还很有骨气,不但有骨气,更有尊严。这样的人,我帮一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晞看姜慈答应,便继续说正事:“少爷,我们已经到了昊明城中不周山的山脚下……不适合再夜晚行进了。”
不周山上有一条很长的瀑布,遍山染绿,格外秀雅美丽,风景怡人,若非有虎豹熊罴经常出没,恐怕早已被人占据,这样的地方,实在很适合武林高手隐居。
怕惹怒齐天骄,也怕被惊扰了她,姜慈不敢派教众到山上搜寻,他们对这座山一无所知。
姜慈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心里充满了疲惫,思前想后,又只能点头同意:“好吧,就照你说得来,我们先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上山。需要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尽数备好……”姜晞垂首道。
姜慈对姜晞的办事水平颇为信任,点了点头,整个人已蜷曲在柔软而舒适的垫子上,闭上了眼睛。
姜晞拿着一条薄毯子,轻轻盖在姜慈的身上。
他也侧躺下来,睡在了姜慈的下方。
……
深夜,姜慈突然醒来。
并非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敌意,而是因为他实在睡不着。
到底能不能找到齐天骄?
若是没有找到,自己后半生要怎么过,难道会像他发疯而死的父亲一样?
若是找到了,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又能否打动齐天骄?
若是齐天骄不肯治病呢?若是齐天骄无法治病呢?若是齐天骄治得了,却不愿意给他治呢?
姜慈的心乱成一团,越是靠近自己的目的地,越是心烦意乱,心绪不宁。
姜慈的目光投向熟睡的姜晞。
有时候,姜慈甚至会羡慕姜晞,羡慕他万事不挂心的性格,木石般无情的人,不会被痛苦所累,也不会因情感而悲苦,若是姜晞遇到了这样可怕的事情,想必会直接自杀了事,方便快捷。
可姜慈不想死,他拼了命活到现在,大权在握、武功高强、仍然年轻——他凭什么要死?
他偏要活着!
不但要活着,还要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的活着!!
姜慈缓缓出了一口气,眉目间戾气横生,伸出手臂,手指垂下去,触及姜晞的脸,轻轻抚摸。
——他不但要活着,还要姜晞陪他一起活。
既然姜晞是完全属于姜慈的东西,自然要跟他一起死,也必须跟他一起活!
姜慈的心逐渐稳定下来,收回手,翻个身,逐渐陷入黑沉的梦中。
……
姜慈沉沉睡去,天光乍现,白日将近。
虽然张如菲此刻使得是姜慈的身体,姜晞却在心中把两人明确地分割开来,决定叫白日的姜慈为张如菲,晚上的姜慈才是姜慈。
张如菲苏醒之后,下了马车,跟着姜晞开辟上山的路径,走了半个时辰,已经又热又累。
夏日的太阳晒得张如菲头晕眼花,衣服被汗水打湿粘在身上,哪怕喝了许多的水,喉咙也依旧如同冒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