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么说,“最重要的是那孩子上的珠子……”
*
段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腕上的珊瑚珠。
一瓶饮料放在他脚边。那是离开时老板刚送给他的店内新品,他拿起来喝了口,入口微甜,但不知是不是加了一点酒精的缘故,等一瓶见底时,他觉得有辣,还有点晕。
大片大片的画面在他眼前回闪着,他看着那些画面,看着那个过去的,比现在小好多好多的段卿,耳朵嗡嗡的,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轰鸣。
最后他在地下室的破沙发上闭上眼,笼着手臂,梦到了去宴家之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母亲改嫁,父亲酗酒,邻里说他是爸妈谁都不要的孩子,所以母亲视他为妨碍改嫁的可恶石头,所以父亲从不管教还天天打他。
小段卿觉得邻居说的都是错的。
但不久后,母亲就嫁入高门,有了新的孩子,父亲在得知前妻诞下宴小少爷的那天,揍断他的肋骨,小段卿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他那时候还不知道骨头断的概念,翻出以前涂皮肉上的药水,往肋骨上一遍遍抹,疼痛却永远缓解不了。
疼痛灼烧他的理智,同一时刻,段母的产房外,所有人在为另一个新生命欢呼。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小段卿突然有些想哭。
云,从出生时就高高在上。
泥,谁也不管是否被踏伤。
他带着一身泥,磕磕绊绊,连昏带醒,爬到亲弟弟的满月宴。
看着宴会上变脸的母亲还有刚出生的弟弟,抽抽答答的,对他们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还多在场宾客都对他起了一丝怜悯。
“你怎么这么脏啊。”段母也呆了一秒,对他说。
小段卿楞楞看着段霖,从衣着华贵的人眼睛中看到一团漆黑,浑身是泥自己。
小段卿没回到段父那里,他就这么在宴家住了下来。
他终于过上一睁眼不会被打的日子。
太美好了,这是不属于我的。小段卿惶恐告诉对自己。但那时他还那么小,听了那么多童话故事,唱着风雨后就是彩虹的歌曲,觉得母亲还是那个他一个人母亲,觉得宴家是他疲惫了,能随时飞回来休息的巢。
然后现实很不厚道地给他的脸来了个降龙十八掌。
不久后,小段卿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佣人总用奇怪的目光看自己,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段母永远对他的行为不满意。
但没关系,他会尽力让对方满意,于是他好每一个礼仪,他认认真真和宴家每一个人相处,他逼着自己永远考第一。
许多年后,段卿对这种过去的行为直呼sb。
sb到中考前夕,他被赶出宴家的那一刻,他还仰起脸,一字一字地段母: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
“也知道弟弟现在重病,那么多医生都看不好,你很担心。”
但我也是你的儿子,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吗?”
“只因为道士说弟弟生病是因我和他八字相克,就直接要把我扔出去吗?!”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重物和行李被扔出大门的声音。
大雨瓢泼,有一些雨浇湿了他的衣服,有一些浇灭了他的天真,还一些浇了他的散开行李上,一堆来不及收好行李,被淋的乱七八糟。
淋得最厉害的,是放在在外层的中考资料:已经打印好的准考证,精心收集错题集,空一页没做的五三。
还有一个小纸包里,为重病弟弟所做的,厚厚一叠的,没来得及画完的平安符。
他曾在那些平安符上写:
“祝福弟弟,妈妈,还有宴先生
祝永远健康,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