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县令被虐杀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临,所有人都震惊于孙芳的残忍。 但这并没有引起同样信奉天师教的士族们的警惕。 毕竟,上虞县令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庶族出身,更不用说他还全力绞杀信奉天师道的士族孙氏。 衣冠士族与寒门百姓,就如同大树与杂草,杀了一个士族,好比砍倒了一颗俊秀之木,让人觉得十分难过。可要是杀掉一个庶族,就算杀错了,也不过是拔掉了一根杂草,没有人会在意。 孙芳杀了再多人,也与士族无关。 用他的死,让孙天师出了这口恶气,也就罢了。难不成,孙芳还会对自己这些高贵的士族做出什么事来吗? 因此,孙芳在带领人马向会稽出发时,会稽太守王凝,面对这浩荡的声势,没有做任何准备。 同是天师教中之人,王凝笃定孙芳必不会拿自己怎样,因此既不出兵也不设防,就待在道室里不停祷告。 他还信誓旦旦地对着手下说,自己已经做法请来了天师道祖师爷张真人,张真人又派了数万鬼兵驻守会稽各个要塞,让手下不用担心反贼。 等到孙芳兵临会稽城下,马上就要攻进城内,王凝才慌了神,想要坐车逃命,结果给孙芳追上,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们,都被孙芳杀死。 这下可是天下震动。会稽周边州郡官员纷纷弃城而逃,生怕自己被孙芳砍了脑袋。 东南八郡的主官们都逃跑了,自然人心大乱,信徒们攻占了官衙,纷起响应。 这也让孙芳信心倍增。他整军备马,剑锋直指京兆。 大临朝廷上下形势十分危急。 于是这才做出了派前将军刘坚带军前往南方平叛的决定。 郑植就被转入前将军刘坚麾下,担任参军。 郑植的消息远比杜晏说的详细。 杜烨听完只觉得无比荒唐。东南八郡历来是朝廷赋税重地,居然如此轻易就落入了天师道叛军手中,这些朝廷官员都在做什么? “做什么?”郑植摇头苦笑,“东南八郡的这些官员,大多出身高贵,他们养尊处优,成天里不是执麈尾清谈,就是酗酒作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持这些膏腴之地的主官之职,又怎会在政事上下功夫?这样的人,能抵得了什么事?” 看着杜烨一言难尽的眼神,郑植又说:“孙芳短时间内拉起这么多人的部众,根本无法约束军纪。他们抢劫财物,滥杀无辜,已经有很多士族官员丧生于他们之手,这些官员们害怕,在叛军来时望风而逃,也不足为奇。” “可也不该不顾守土职责,弃城而逃呀。”杜烨拧起秀气的眉头,轻声说道。 郑植赞同杜烨的观点,他也很是瞧不上那些自比为“秀木”却又愚蠢无能的人,可他突然想起了少时跟随父亲离开丰郡时的情景。 他的阿父,也是一郡主官,尽管当时丰郡已然是座空城,但,他们还是离开了,也是弃城而逃。 他从未觉得父亲做的有错。 但面对杜烨的质问,他又不禁想,若是换做自己,是否该如阿翁那般,宁死不退、为国尽忠才是正理。 …… 凉亭中,两人都各自想着事情,一时间只能听见微风拂过枝叶的沙沙声。 杜烨回过神来,见郑植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在为南方的局势担忧,出声安慰:“郎君也不必过于担忧,向来叛军不过仓促云集,遇到朝廷大军,定会迅速土崩瓦解,不足为惧。” 郑植看着杜烨,也没有提及自己的纠结。向来淡漠的眼底,泛起了自己未觉察的一丝温柔。 “多谢女郎好意,我既投军,定会尽我所能。” 这日一别之后,杜烨便只能从兄长口中听到郑植的消息了。 郑植随着大军出发。 一月之后,大军已经抵达前线,与孙芳率领的叛军相遇。 此时孙芳军心正是强盛之际,给自己封了个征东将军的名头,又为了鼓舞军心,从各地赶来的忠实信徒中精挑细选了一些头目加封了各种官职。 他还对手下说大临朝廷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来的那些土鸡瓦狗怎能敌得过经过自己法力加持过的大军。 在孙芳的巧舌如簧下,加上在各地官员们的无能表现,这些叛军当真摩拳擦掌,并未对朝廷派来大军有所惧怕。 而前将军刘坚,也认为这些叛军虽然人数远多于自己的军队,却不过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杀杀官员百姓行,对上自己只有临阵而逃的份。于是他跃跃欲试,还未交战,连向朝廷告捷的文书都已经写好了。 刘坚有如此自信也不奇怪,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