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瑜百口莫辩,他甚至没能进内说话,只在廊下站着,与孙大人隔了一扇竹帘。
傅朝瑜百无聊赖地欣赏着院中景致,春光明媚,只是这国子学似乎有些气死沉沉。
陈淮书立在孙明达身边解释,抓耳挠腮替好友找补: “大人,朝瑜一心求学,又聪慧过人,唯有让他留在国子学才不辱没了。当初在达州,他可是凭借好口才硬生生策反了山贼头目,助府城歼灭山贼。若是没有他,达州百姓不知还得受多少罪。入京之后,他连朝廷的赏赐都没要,那二十两赏赐还是官府硬塞给他的,如此性情高洁之人,合该入我国子监。”
孙明达往下看了看。
傅朝瑜露出微笑。少年眉眼出众,让人见之心喜。
孙明达愣了一瞬,随即冷哼,贼眉鼠目。
傅朝瑜:“……”
总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他撇过了脑袋,也有点儿生气。
陈淮书可不希望朋友刚进来就被排挤,压低声音卖惨:“大人,我不放心他去别的班被人欺负,这才让他跟我一道儿。您不知道,我这位好友身世实在凄苦!”
孙明达手持书卷,目不斜视,耳朵却竖起来了。
陈淮书怕伤害傅朝瑜的自尊,说话声音格外小:“朝瑜从前家中富贵,然命途多舛,自幼丧母,父亲又长年累月出海,独留他与长姐相依为命。造化弄人,他长姐十四岁时被拐,自此杳无音信。朝瑜曾离家亲自寻过,却在纪县被人骗光了钱财。那骗子实在可恶,连十岁小孩儿的钱都骗!”
纪县啊……孙明达划过一丝抵触:“穷山恶水出刁民,八年前,圣上也曾在此地落难。”
陈淮书惊呼:“朝瑜也是八年前被人骗了。”
两人对视,都觉得巧。
半晌,孙明达将这些悲剧归咎到傅朝瑜父亲身上:“都是那一家之主不知轻重,若他老老实实待在府上,兴许不会出现这些意外。”
“人各有志吧,傅兄的父亲别的都不爱,唯独喜欢在海上探险。谁料世事无常,去年年底傅兄生父在海上失踪,傅兄散尽家财也没打听到生父消息。愁苦之际却意外得知长姐的消息,原来他长姐被辗转卖到了承恩公府,被送去了皇后娘娘跟前伺候,后又被临幸封为宫妃。”
孙明达眉眼一松,皇后娘娘宽宥大度,想必傅姑娘定过得不差。
陈淮书话锋一转:“可惜傅姑娘命苦,没多久被打入冷宫,生下一位皇子后便撒手人寰了。”
孙明达抚须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了:“傅朝瑜的外甥,可是冷宫那位五皇子?”
“正是!”
孙明达陷入沉默,真不知是同情傅朝瑜有个身处冷宫的外甥,还是该同情五皇子有个一无所有穷困潦倒的舅舅。
傅家的经历,真是一波三折。孙明达也不是什么刻薄之人,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就对傅朝瑜有所改观,望着堂下青年,孙明达同陈淮书道:“他虽是商贾出身,可如今进了国子学就得安分守己,遵守国子监的规矩,否则我国子监也容不下他。”
“大人放心!”
孙明达遂放他们回学舍。
傅朝瑜与陈淮书并行,领了学舍的牌子后便叫上家丁、带着被褥移穿过三进门,朝着后面连排的学舍去了。
陈淮书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方才是如何让孙大人改观的,傅朝瑜听着却觉得他想得太简单了。
士农工商,这些士大夫对商贾的轻贱由来已久,不会轻易改观的。
傅朝瑜如今衣食所用,皆是陈国公府供应,他虽然救了陈淮书,可是总是吃人家的也不好,遂拍了拍陈淮书许诺:“待我家管家上京之后,一定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封。”
陈淮书虚虚一笑,不好戳穿好友脆弱的自尊心。
家底都败光了,还想着给别人钱呐?
傅朝瑜总觉得他误会了:“我先前只是花光了账面上的钱,又当掉了些许物件,但是家底尚存。等商铺租金收上来后,便能周转开来了。”
傅家乃扬州数一数二的富家大户,岂会因为这点钱就败落了?
陈淮书还记得在山贼窝时傅朝瑜那落魄样子,摆摆手,不欲争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傅朝瑜心累,他总觉这事儿解释不清了。
二人又聊到了即将分配的学舍,都是助教分的,陈淮书也不知道会与谁一块儿住。不过他在国子监这么多年,从未与人交恶过,所以自信满满地安抚傅朝瑜:“国子监的监生们待人和善,虽说不大爱学习,但是人品尚可,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便是分了新学舍应当也能相处得极好。”
及至学舍,才刚进门,傅朝瑜便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偷看他的小胖子!
杨毅恬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零嘴都忘吃了,呆愣愣地问:“你们怎么来我们学舍了?”
傅朝瑜愉快地扬了扬手中的被褥:“这也是我们的学舍。”
他们的学舍?!哪个不要命的真敢占自己的学舍?
找死!
正在假寐的杜小魔王“蹭”地一下从榻上起身,趿着鞋子直冲到傅朝瑜二人跟前指着鼻子喷道:“狗屁,这分明是我的学舍,谁允许你们擅自闯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