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次大陆那些羸弱的邦国抢掠,这种活动岂能缺席,每部出三千人,一共一万五千。
军队后面还跟着一负责搞运输的粟特商贾,骡马骆驼赶了一长串,要帮任骠骑运战利品。
总数近四万的大军聚集在开伯尔山口,汉人将士们对南方的陌生世界充满好奇。
“这山口之南,其实就是孝武皇帝与博望侯苦苦寻找的身毒。”
任弘说的不算准确,开伯尔山口之南的印度河流域,只算次大陆的一小部分,但却是文明的起源与膏腴之地。
负责情报工作的骠骑将军长史文忠已经通过粟特人打探清楚了,眼下印度河流域大概分为三国。
“其北为犍陀罗,亦称罽(jì)宾国,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而塞王南君罽宾。自武帝始通罽宾,自以绝远,汉兵不能至,孝昭时,其王乌头劳数剽杀汉使,如今又收留了大月氏王。”
杀汉使啊,尽管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却是妥妥的战争借口啊。
“其中为旁遮普,今为大夏残部所占,百年前,大夏王见身毒弱,遂南下击之,然其将叛乱,断山口归路。大夏王遂都于犍陀罗、旁遮普,曾有弥兰王者崇敬浮屠,然自大月氏南下,塞人亦南走,据犍陀罗建罽宾,南大夏(印度-希腊王国)遂残破分裂,无大君长,城邑往往置小长,民弱畏战,臣属于罽宾与乌戈山离国。”
而在印度河下游,则是后世的巴基斯坦信德地区,如今有一个叫“乌戈山离”的国家。
“其南为信德,亦号乌戈山离国,乃是塞人所建。数十年前塞人一支入寇安息,为苏林氏所败,遂置俘虏于边疆。后塞人恨其地苦寒,又南徙入信德,据此立国。乌戈山离王号‘冈多法勒’,自以为祖上乃安息人,与苏林氏有姻亲,贡于安息王,为其臣属。自玉门、阳关出南道,历鄯善而南行,至乌弋山离,南道极矣。”
乌戈山离就是所谓的”印度-帕提亚王国”,那儿被汉人认为是丝绸之路南道的终点。
任弘告诉众人一个好消息:“前年从合浦郡徐闻港出发的几艘船,天安三年冬时就抵达了乌戈山离国,找到了身毒河入海口,还在乌戈山离的海港停泊。去年春夏返回,三艘船沉了一艘,但仍有两艘回到徐闻港,带回了身毒特产棉布等。”
“再过几个月,第二批船队会出发,这次是五艘更大的船!”
任弘扫视众人,勉励他们:“若能取了罽宾、大夏诸邦与乌戈山离国,打通身毒河直至海港,往后吾等与中原往来,就不再只有陆路了!”
这消息是振奋人心的,丝路遥远,来回就得两年,海路虽然要等待季风,但将航线摸熟后,效率会比陆路高很多,也是任弘非得南下的最重要理由。
任弘将引导海上与陆路丝绸之路在印度河三角洲交汇,并让船队继续向西探索,直达他后半生真正的目的地:埃及!这显然比打下整个安息帝国容易多了。
而任弘面前的开伯尔山口,历代印度的征服者,都是通过今此地南下的,不夸张的说,这真是个猪都能飞起来的风口。
任弘随便数了数,在他之前,有雅利安人、波斯人、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夏国的希腊人、塞人诸位马王相继从此地进入印度。
而历史上在此之后的,还有月氏贵霜人、嚈哒人、突厥人、帖木儿……
蒙古人也差点进去了。
三千年间,起码有十次被外族入侵,在印度次大陆血泪般的被入侵史中,再加上汉人也宽衣解带进去一次,不过分吧?
一旦通过这个隘口占领印度河源头区域的犍陀罗,居高临下,在此之后,整个印度河流域,乃至于恒河流域,都无险可守,完全敞开在征服者面前。
而敌人也清楚这点,开伯尔山口后,罽宾王乌头劳也带着数万人的军队陈列于此,骑马的塞人甲骑,赤脚的身毒土兵,甚至能隐隐看到军队中大象的影子。是啊,进入印度后,就要把面对象兵当成日常了。
任骠骑亦让大军集结,一直在他军中作为顾问和希腊翻译的狄俄尼索斯猜测,任将军是要演讲。
狄俄尼索斯曾听祖父说过,这也是亚历山大大帝南下的路线,而在那场艰难的远征后,当士兵不愿继续向前,发动兵变时,亚帝也有过一个著名的演讲:从他的父亲菲利普说起,对士兵们讲述了征服世界的梦想。
而今日,这位新的征服者,大汉的副王,又要说些什么呢?
还是老套路。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匈奴杀汉使者,其国三分,两单于授首!”
任弘指着南方:“今独罽宾未耳!”
死的不一定是持节正使,肯能是士兵、仆从,死因许多。这个句子可以无限延伸:独大夏未耳,独乌戈山离未耳,独奄蔡未耳,独安息未耳,独大秦未耳!
冯野王、王凤、任白等年轻小辈,以及六郡良家子和五陵少年出身的军吏们倒是激动不已,但一众从淘玉工训练来的普通士兵,内心却毫无波动,他们不知道荣誉为何物,只想着发财。
对这些人,任骠骑不能跟他们谈梦想,谈国家,得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