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拍脑袋,想起忘掉的事来。
“糟了!我马还在赤谷城!”
……
“萝卜呀萝卜,我对不起你,怎么就忘了呢?”
既已归队,也无法反悔,任弘只能遣斥候去赤谷城报信,再请这个冬天要留守热海的傅介子常惠二人来年将萝卜带到敦煌。
就这样满心惭愧着,任弘与西凉铁骑随大军抵达了恶师,亦是后世的乌苏市,只是此处尚无夺命大乌苏,目光所及只有湿润的天山谷地,那位孔璋都尉带着汉军的辎重部队停留在此,掉队的伤病也于此休养,见大部队归来,毫不客气地杀牛宰羊——托了吴宗年的带路,他们一共在天山北麓俘获了牛羊上百万头!
这个数字并不值得惊奇,匈奴在天山北麓至少有三万个帐落,平均一帐三十头牛羊已算稀少。人提前听闻消息骑马跑了不少,但牛羊却来不及赶走,只便宜了汉军。
所以汉军大可放开肚子吃肉,靠它们来补充久战远征饥肠辘辘的胃,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看着这些上好的西域羊,任弘都忍不住想秀一秀烧烤技艺,好好犒劳麾下校尉士卒了。
也是在这,任弘见到了阔别四年的吴宗年……
吴宗年大病初愈,形销骨立,头发都落了不少,那个文质彬彬,满脸光彩的副使已经完全没了形状,见了任弘,先是大喜过望,可等走到跟前,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以袖掩面而泣。
他本来已被打断了脊梁骨投降了匈奴,直到任弘那一封书信,那句话击中了吴宗年心里潜藏的想法,遂走上了这条孤独的路,小心翼翼,付出了不小代价,但吴宗年不悔,不想后悔。
任弘已从赵充国处听说了吴宗年的遭遇,胡妻及小女死于乱军,只得一三岁幼儿带在身边,吴宗年的过去都是苦,他二人也不多说,只喊来韩敢当、赵汉儿等傅介子使团旧人,一同置酒闲谈。
这次喝的就不是马奶酒,而是“醴”了。
匈奴人信了吴宗年的邪,在恶师屯田种粮,屯了些麦子,汉军抵达后,面对几个粮仓里的小麦,辎重部队面临两个选择:磨面制粮,还是酿成酒?
虽然中原的酒类主流是以以粟、黍及稻谷酿造各种类型的黄酒清酒,但也有以麦芽酿酒者,制蘖(麦芽)的方法相当成熟,只是之后的酿造之术与后世啤酒有异。所以制出来的醴口味与啤酒不同,偏甜且度数极低,完全可以当水喝。
粮官冒着生命危险力谏赵充国,说士卒这个冬天很可能要在天山以北过,相比于大多数人还是不太爱吃的麦食,酒更能提振士气。
于是赵充国从善如流,选了后者,大捷归来后果然派上了用场。
在任弘看来,酒这东西其实并无优劣之分,不管甜酒苦酒,烈酒淡酒,不同阶层不同品味的在不同场合,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
但醴显然不适合冬天时旧友相会,真是越喝越冷,还容易利尿,韩敢当已经往外跑了好几次,众人遂笑他看似壮实,实则腰子不行了。
谈笑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大伙跟着傅介子勇闯大漠,过白龙堆,于楼兰斩杀安归后置酒庆功。
任弘点着再度起身去嘘嘘的韩敢当道:“当夜老韩便和孙千万……不对,那时还是孙十万去找胡妇快活,回来吹嘘一次睡了三个楼兰妓,难怪如今不行了。”
吴宗年也感慨:“四年前初入西域,而今已尽取之,三十六邦俯首归汉,天山南北皆定,连乌孙都愿为大汉外诸侯,由汉公主做太后临朝称制,真是意想不到,这都是傅公和西安侯之功啊。”
任弘拍着吴宗年:“也有你一份功劳。”
吴宗年苦笑摇头:“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能够赎罪便不错了。”
向导之功,确实不会有太大功勋,因为吴宗年确实投降过匈奴,不管真降假降,臣节既亏,在汉廷看来,便难以像苏武那样被立为典型大书特书,回去后恐怕是低调的升个职,赐点金帛,如此而已。
但任弘觉得,吴宗年值得为这几年受的苦,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同时也记住了那个将吴宗年从辛家人刀下救回来的小吏文忠。
这时候韩敢当回来了,边走还边系着腰带,急匆匆说道:“君侯,我方才出去时,听说强弩将军回来了!”
“这么快?”
任弘一愣,按理说韩增怎么也要追出去几百里啊,怎么他们前脚才到恶师,韩增便归来了。
“强弩将军可有斩获?”
韩敢当摇头:“并无,更像是空手而归。”
任弘是松了口气的,太好了!他斩的右谷蠡王先贤掸还是最大一颗脑袋,不会被别人抢了风头。
而等任弘抵达赵充国大帐,见到归来的韩增后,发现他确实白跑一趟。
韩增正在与赵充国解释他无功而返的缘由:“我带着一万轻骑追过沙漠后不久,本要赶上右贤王了,却从远方来了一彪人马,足有万余骑之众,接应了右贤王,合兵有三万之众,我军人马疲敝,怕其还有伏兵,未敢深追,遂退走……”
赵充国抚须道:“匈奴在天山以北还有骑从?莫非是金山以南的呼揭人!”
呼揭是匈奴属邦,占据了阿尔泰山以南额尔齐斯河流域,是五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