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对匈奴的三场大战,韩说参与了两场,天汉四年那场战争,韩增也初次进入行伍,在父亲麾下用事,也算继承了祖业。
只可惜他父亲死于巫蛊之祸,被卫太子矫诏杀了。韩增靠着在桑弘羊、燕王叛乱时站队,成了朝中三号人物。他在孝昭朝虽也参与过平西南夷、武都氐的战争,但都是作为副将,独自指挥大军还是头一次。故出塞后十分谨慎,行军极慢,绕远路的赵充国常常要等他好几天。
韩增也有自知之明,虽然会师于天山北麓后他兵更多,按照朝中排位,前将军肯定比后将军大,他还是堂堂列侯,而赵充国仅是关内侯,但却十分明智地将指挥权交予老赵。
“翁孙在天汉二年就追随贰师打过天山之战,与壮士百余人溃围陷陈,为孝武皇帝召见勉励。孝昭朝时又曾击匈奴,获西祁王,屡立大功,乃是朝中第一宿将,此战当由你来指挥。”
而赵充国推辞再三后,也接过了指挥的大旗,两军合一,乘着匈奴人不进不退之际,率先越过石漆河,避免被半渡而击。
而当次日正午,双方都已进入战场,这是艾比湖以南,石漆河以西一片广袤的平原,向南能望见巍峨的天山,北方极远处数百里外也是山:阿拉套山。
当四万余骑汉军在赵充国命令下开拔,向远处雪地里人马重重,无边无际的匈奴大军进发时,大敌当前,韩增还是有些焦虑。
因为这是汉军从未来过的地域,出塞四五千里,远超霍光要求,胜了还好,若是输了,这四万余儿郎,起码有一半回不了家,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他先前甚至想劝赵充国后撤,但最终还是打消了,只是在前往自己指挥的阵线时,最后一次问赵充国:
“翁孙,此战我军以寡敌众,你有几成胜算?”
隔着十多里,韩增似乎都能感受到,八九万匈奴骑兵行进时的隆隆巨响,他们集中的位置,满地的白雪直接被踩成了黑色的泥巴……
“我也不是谦逊。”
赵充国笑着,却不直接回答韩增的问题,只向南望着绵延数千里的巍峨天山,提起它曾见证过的往事:“二十年前的东天山之战,贰师为右贤王部所败,遭到包围,这些年里我一直在回想那一战,最后觉得……”
“当时若换了我来替贰师将军指挥,能赢!”
赵充国回头看着狠狠劫了匈奴各部辎重后,士气正旺的大军,哪怕是辛武贤部,也战意十足。
又眯着眼,望向前方右贤王的大纛,真是熟悉的东西啊,只是这右贤王,是个志大才疏之辈,早非当年那一位胆大心细的雄主了。而匈奴人的士气,也与当年截然不同,更何况这次汉军主力万余骑,可是钉了马蹄铁的。
二十年前贰师虽然靠了赵充国突围但士卒十死六七,那些袍泽名字和呼喊,就像那一战在赵充国身上留下的二十余创一般清晰,夜深人静时在隐隐作痛!
“所以这场仗,莫要说我与前将军合力。”
赵充国对老上司一点不客气:“哪怕让贰师来指挥,也能赢!”
“翁孙啊翁孙。”
韩增明白了,大笑着同赵充国告辞,回到自己的阵线。人数加起来十万余人的大战,同万余人的交锋完全不是一个体量,阵列要层次分明,何时投入战场,哪一批得暂时撤下来,都有讲究。
却见匈奴大军阵势横垣二十余汉里,呈月牙形,分成八个大翼,各由一位小王统帅,万骑之下又有千骑、百骑。他们提前选好了战场,主力占据了西面的一片丘陵高地,想要居高临下,驰左右翼包之,远远望去无边无际,挤满了整个平原。
右贤王的鹰旗下,有身材壮大的武士鼓起腮帮,吹响了一个巨大的号角。
呜呜呜呜,它发出了低沉响亮的呜咽,旁边的各翼开始呼应,第二声号角接踵而至,跟第一声一样绵长高亢。
随即十只,百只,直到匈奴人中,凡是佩戴号角的百人长皆开始吹奏,像是对月而啸的狼嚎般,千只号角同时回应右贤王,回应他们的头狼,夹杂许多胡笳声,还有越来越大的呼啸……
而另一边,赵充国麾下大军虽是骑马至此,但其实只是骑马的步卒,马匹放在阵后,以部曲为单位,步卒居前列了几个圆阵和方阵。因为走得太远,汉军专用的武刚车根本带不过来,四武车阵也列不起来,只能靠士卒攒戈矛外向。
又让辛武贤带着骑兵位于左翼,儿子赵卬在右,韩增部则布置在后,作为生力军随时听他命令加入战场。
当赵充国挥动令旗,仿佛是他亲手操纵般,一旁的两辆旗车上,亦有兵卒立起了的指挥大旗,传递给左右旗车鼓车。
从右到左,看到中军的信号后,数面司马旗也陆续挂起,而与此同时,应和着匈奴人连绵不绝的号角,寂静已久的汉军阵列,也响起了横吹鼓点声……
开打前的战场一点不寂静,仿佛是一场交响乐的对奏。
缓慢而沉重的鼓声,像是敲打在心脏上一般,宽达二十汉里的阵线上,各部汉兵都拄着手里长长的戈矛,紧紧站在一起,众志成城。他们跑了数千里,终于逮到匈奴人了,众人立功之心切。
但大战未开,对面却有百余骑飞驰而来,举刀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