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次。如今虽然暂时安分了,但迟早会再闹事,届时发大兵镇压,将会死伤惨重,耗费钱财,不如索性弃之为妙!
“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为无用之地。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
“如今圣天子欲开西域而击匈奴,当效仿元鼎时平津侯建言,罢西南夷、沧海而专事朔方。愿遂弃珠崖,专治中原,抚恤关东为上。”
就是最后这句话让张匡怒不可遏:“西安侯早知道了?”
他愤愤道:“彼辈说,满朝文武都被这篇奏疏质问得讷讷无言,颇服其理,大将军让御史大夫明日组织集议。于是诸儒四处抄写这篇文章散播,想要争取舆情。”
任弘却依然笑着,心中暗道:“舆论有屁用啊,尤其是公知清流的舆论……若是霍光重视此事,早就中朝开会拍板了,甩给御史大夫府,便是觉得此事无关紧要,让儒生们随便闹腾。”
但张匡却不明白这道理,他这几日帮任弘筹划在交趾刺史部诸郡引进珠崖的棉花种植,忙得家都没回几次,却不想方案才刚刚拟好,那群甚至连珠崖在哪都不清楚的博士,竟要弃了珠崖。
张匡切齿道:“吾等在这苦思让交趾刺史部安定繁荣的法子,想着如何引入棉花织布开源,而他们呢,除了嚷嚷着弃守节流,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孝武时多少将军、士卒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土地,子孙视之却不甚惜啊。”
在任弘看来,那贾捐之的上疏有一定道理,国家扩张太大太快,确实会将力量分散。想要开发边境落后地区,中原肯定要输送人力物力过去,势必造成关东的不平——打匈奴也要我们出血,开发岭南也要我们出力,凭什么!
再加上这年代的医疗水平和交通状况,官吏贪腐,每一次移民和进军,都足以造成许多白发人送黑发人,妻离子散的人间悲剧。
这也是任弘希望,交趾刺史部能早点遍种棉花的缘故。如今中原对岭南的需求,只有象牙犀角玳瑁翠羽香料等奢侈品,不考虑大一统的情怀,确实是长安的达官贵人为了获得奢靡之物,往岭南堆人命。
可若有朝一日,长安的平民也能买一件棉布深衣,幽州并州的士卒能穿着塞了岭南棉花的棉袄守卫烽燧呢?
到那时,不单是岭南需要中原,中原也需要岭南,单纯政治上的捏合,将变成经济上的密切拥抱。
“至于隔着海的珠崖,谁说没用?可以作为海上丝路的补给站,还能和西域一样,作为流放圣地啊!就该让儒士们也去体验一下天涯海角蓝天沙滩椰子树的美景。”
今年,大将军霍光为了专事西域,便裁并了象郡,除了为朝廷省钱外,也欲让博士贤良文学们消停会。岂料他们竟得寸进尺起来,今日打个雷要弃珠崖,明天下个雨,说不定就要弃整个交趾刺史部,弃港澳广州所在的南海郡了!
这便是让任弘最不舒服的地方,这文章明明能好好说事,却非要和冬雷牵扯上关系。
董仲舒往学说里塞的私货,不仅帮助儒家成了唯一被认可的官方学派,也打开了儒学神学化的大门。
“董生当年便欲借辽东高庙火灾,证明上天在警示孝武皇帝,此文为主父偃盗走后上呈孝武,孝武令董生弟子吕步舒评价文章,吕步舒不知此乃董生所作,认为甚愚……”
虽然闹了这出乌龙后,董仲舒几乎身败名裂,董氏公羊再未能登堂入室。不过天人灾异说,早已深入人心。
任弘就曾听说过,易、尚书和赢氏公羊的弟子,在描述汉武朝史事时,基本是这样的套路:
“元光五年秋,螟;六年夏,蝗。先是,五将军众三十万伏马邑,欲袭单于也。是岁,四将军征匈奴。”
“元鼎五年秋,蝗。是岁,四将军征南越及西南夷,开十余郡。”
“元封六年秋,蝗。先是,两将军征朝鲜,开三郡。”
“太初元年夏,蝗从东方蜚至敦煌;三年秋,复蝗。元年,贰师将军征大宛,天下奉其役连年。”
一打仗就闹蝗灾有大旱,毕竟大汉十三刺史部,百多个郡,几百个县,水旱无常,只要想找,总能找出遭灾的地方,只要他们想,总能将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联系起来。
可就是这样的说法,却颇得民间认可,如今长安挨了冬日少见的雷击,死了几个人,正人心惶惶,这文章散播开来,还真能在士人圈子里制造一些汹汹浪潮。就是靠着一次次的洗脑宣扬,即便暂时无法被当政者重视采纳,但一两代人后,大汉朝还真被忽悠得“纯用德政”了。
任弘自问,对博士和贤良文学是十分克制的,本想先混入左传学派再大打出手,可现在……
他笑道:“张匡,你说得有道理,彼辈再不抽打抽打,就要上房揭瓦了!”
张匡闻言大喜:“西安侯要在御史大夫集议时与之驳辩?”
“驳辩有什么意思。”
任弘却摇头:“与儒生讲道理在珠崖之事上阐明利弊优劣,这种事,交给苏公和汝等即可。”
“我要做的,是釜底抽薪!让儒生们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用天上的电闪雷鸣来大谈灾异!”
任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