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孝廉洁之士得而官使之,而今年的孝廉,便是功曹右史索平!”
索平,便是创下三十年生三代人奇迹的敦煌索氏之后,他十分谦逊地上前,推让起这早就定好的名额来。
“索平何德何能,岂敢占据孝廉之位,郡中恭孝廉洁之士大有人在,还望功曹能替我向郡守辞让。”
“不然,你前年便将孝廉之位让给汝兄,今年又要让?”
功曹也按照流程开始夸索平种种孝顺亲长、廉能正直的事迹来,将索平夸成敦煌郡最优秀的男儿。
而围观的众吏员里,站在后排的陈彭祖却忍不住暗暗打起了哈欠,心中暗道:“这大热天的,就不能快点么?”
陈彭祖已从中部都尉调到郡中做吏,对索平被举为孝廉,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汉武帝时,察举作为岁举常科,成为选官正途。按照规定,除有市籍的商人、奴婢外,一切编户齐民都有资格被察举,无官职者授官,有官职者入朝为郎。
看上去,这上升渠道,是向社会大多数人敞开的。
可实际上,却并非那么回事。
察举权掌握在郡守手中,标准又是弹性的,一来二去,就变了味。
举孝廉的重点不在孝、廉,比的其实是郡中名望、家族势力、财富多寡和社会关系。
具有上述优势的只有两种人:世代做官的世吏,家累千金的豪强。
不管在哪个郡,世吏和豪强子弟,总是优先得到察举,位列高官,顺便继承祖辈的关系和财富,在地方上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强。
汉武时便有人言:“宁负两千石,无负豪大家”,虽然汉武严打了好几拨,又将豪强们迁离祖籍,但他们却没有死绝衰败,而是学聪明了,开始顺应时势,进入体制。
敦煌虽是一个年轻的郡,但随着索氏日渐壮大,第四代人不再受禁锢约束,也渐渐有这趋势了。
陈彭祖暗道:“本来前年就该轮到索平的,但索平谦让其兄,没有应辟。去年大概是害怕连续得到举荐,会被人说闲话,便故意轮空了。”
但说实话,就算刨除索氏在郡内的名望和关系,单论经学水平,从小被曾祖、祖父悉心培养的索平,有名师指导的索平,又岂是只通《孝经》的陈彭祖能比肩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的竞争,当你抬起头,会发现别人的起跑线,就是你此生拼尽全力,梦寐以求的高度。
终于,在推让再三后,索平终于接受了孝廉之名,拿起酒盏与袁功曹对饮起来,众官吏也松了口气,大声恭贺,其乐融融。
但陈彭祖却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郡学,觉得今天人格外少。
“怪也哉,前年索平的兄长举孝廉乡饮时,这空地上可是挤满的,今天怎么没人来?”
好些陈彭祖认识的官吏不见踪影,就连喜欢在郡学外看个热闹的老百姓也寥寥无几,这是怎么了?不给索氏面子?
就在这时,外头却听到了一阵喧哗声,他们还以为看热闹的人终于来了。却不曾想,敦煌百姓竟直接无视了郡学乡饮,只往你推我攮地北门外挤去。
门口有几个官吏看出袁功曹面露不快,便出去招揽百姓来捧场:
“汝等快来乡饮观礼,看看新推举的孝廉,敦煌郡的好男儿!”
可百姓们却不买账,这郡学乡饮一年办好几次,孝廉还总是姓索,早就不新鲜了,遂大声嚷嚷道:
“孝廉有什么好看的,吾等要去看乌孙公主、乌孙王子,看那个名叫任弘的汉使入城!听说他也是敦煌人!”
听到任弘之名,郡学内众人面面相觑,陈彭祖开始琢磨着悄悄开溜,而曾经在论功上卡过任弘的袁功曹,顿顿脸色微白。
有个满手沾着油的狗屠更是一把推开了官吏们,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好男儿!依仗着祖先荫蔽,举个孝廉就是好男儿了?”
“要我说,那位在西域横行万里,独骑匹马一人灭了一国,提携胡王首级归来的任弘任谒者,他才是大汉的好男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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