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城墙都十分低矮,且守备的人,十分羸弱,汉使团和乌孙加起来四十五人,就能打得上千人抱头鼠窜。想来乌孙只要派出三五千骑,便足以灭其国!”
瑶光简直是同声传译,但也不忘提醒任弘:“任君,别用太复杂的词,乌孙话比较简单。”
任弘了然,于是接下来就是赤果果的诱惑了:“虽然兵弱,但龟兹却十分富有,有上万民众,其中不乏美女,轻衣旋舞,掳来做诸位的奴婢倒是不错。”
“街市里有盐绿、雌黄、胡粉、还有安息香、丝绸、撒了之后能让肉更可口的香料,都是乌孙没有的好东西。”
“龟兹的王宫更是不凡,不但十分庞大壮丽,还到处装饰着朗轩金玉,焕若神居,尤其是龟兹王,竟坐着一张纯金打造的金狮子床!”
这都是龟兹人自己吹的,任弘虽然没去过,但还是帮龟兹人再夸大了点。
“而现在龟兹正在攻击大汉,龟兹城十分空虚,就像一个不设防的宝库。乌孙只要派出数千骑,花上半月时间抵达,攻破防御虚弱的城池,抢掠黄金和奴婢,然后回来,就这么简单。”
“如此,既能报复龟兹的无礼,又能让乌孙获得大量财富,更能让大汉感谢乌孙,永结昆弟之好。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这是解忧公主提醒任弘的:千万别和乌孙贵族聊土地,他们已经拥有了整个西域最富饶的河谷,对天山以南那些沙子地,又怎么可能感兴趣呢?
游牧民族的兴奋点,除了牛羊马匹,多半只有黄金和奴隶。
果然,当瑶光将任弘的话原原本本复述后,帐内的翕侯们开始用牛角杯敲打着面前的木案,齐声喊道:
“进攻龟兹!”
“报复他们!”
“掳走龟兹的女子。”
“将龟兹王的金床搬回来,给昆弥垫脚!”
战争的热情已经被鼓动,乌就屠扫视周围,连亲近自己的翕侯们,也露出了贪婪之色。
于是他按照事先与母亲商量的计划,对一个翕侯使了颜色,那翕侯立刻起身,大声说道:
“我也支持对龟兹动武,昆弥,不如就让泥靡带大军去吧!”
……
让泥靡带人进攻龟兹,这是歹毒的计策。
派人到千里之外的伊犁河下游通知泥靡,再到他出兵,起码要半个月。若是亲近匈奴的泥靡故意磨磨蹭蹭,完全可能拖几个月。
而到了龟兹后,他甚至可能与匈奴联手对付汉军,造成乌孙与匈奴联盟的事实。
若如此,任弘来找乌孙借兵,就完全失去了意义,甚至会起反作用。这便是他们必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人手里的原因。
任弘立刻起身补充:“在来乌孙前,我路过姑墨国,姑墨人已经得知龟兹围攻乌孙公主、王子之事,当地还唱出了一首民谣。”
任弘鼓着掌笑道:“乌孙乌孙,龟兹之孙。”
“姑墨人是这么唱的,昆弥不如派人去打听打听,这歌谣,眼下或许都传到温宿、尉头和大宛去了。”
瑶光有些惊讶,这是她当时未曾知晓的,不知是任弘搞的鬼,气愤之余,还是如实翻译,乌孙话虽然简单,但“孙子”这词还是有的。
果然,在座的乌孙贵族颇为震怒,拍案的拍案,砸酒杯的砸酒杯。
虽然乌孙不如大汉、匈奴,但放在葱岭东西,也是最为强大的行国,能与月氏、康居平起平坐,已经有人提议,连姑墨也一起抢了。
任弘道:“所以,乌孙对龟兹的报复必须快,否则诸邦必轻乌孙,以为昆弥子女几乎遇害却不敢发一言,每年的贡赋恐怕都会耽误。”
“我听说泥靡在千里之外,远水不解近渴啊,何不直接从夏都草原和赤谷城发兵呢?如此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毁灭龟兹,让西域诸邦知晓,乌孙大国也,绝不容忍怠慢!”
这时候,坐在元贵靡上首的一位乌孙贵族也发话了:
“大禄的孙女和孙儿遭到龟兹无礼,本该是最亲近的血亲去为之报复,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岑陬之子呢?”
这位是乌孙右大将,也是解忧侍女冯嫽的丈夫,乃是乌孙内部亲汉力量的中坚。
这句话十分诛心,肥王翁归靡也点了点头,泥靡已经被否决了。
这时候,元贵靡终于起身,向肥王请命:“昆弥,请让我去,我是瑶光和万年的长兄,也是父亲的长子,该由我来将兵报复龟兹!”
“龟兹小邦,何必长兄出马。”
乌就屠知道事情刻不容缓,也站起身来:“让我去吧父亲,我的骑射之术,可比兄长强多了!”
他扫视众人,笑着露出了自己的金牙:“由我去,还有一个好处。“
“据我所知,匈奴的右部诸王正与汉军在北道交战。乌孙若攻龟兹,是否会惹怒匈奴人?从而让匈奴、乌孙失和,让乌孙卷入更大的战争呢?”
“我母家便是匈奴,由我去,便能提前与日逐王和僮仆都尉接洽,告诉匈奴,乌孙只是为了报复龟兹,绝不会与单于为敌!”
得知这条新讯息后,帐内再度响起交头接耳之声,左边的翕侯纷纷赞同:
“惩罚龟兹势在必行,但的确不该因为与匈奴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