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边亮起白光,夜晚的厮杀才停了下来。
迟景墨捂着左腹被秦易扶着进了营帐,脸色惨白。
“许大夫,快,快看看将军的伤。”
许默将手里缠到一半的绷带递给身旁的将士,本想快步上前,许言已经抢在前头疾步走到将军身前。
“啪嗒”一声。
他偏过头。
安宁郡主手中的剪子落在了地上,她呆呆看着迟景墨的方向,魂不守舍。
许默上前捡起地上的剪子,道:“夫人,这里我来,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将军吧。”
陆轻聍回神,她手上还沾染着血迹,往脸上一抹,愣愣应了声,朝着迟景墨走去。
迟景墨脸色苍白,额上因疼痛冒出的细汗沿着额边滑落,身板却依然挺得笔直。
陆轻聍心里无端地有些难受。
许言:“迟大哥,你松手,让我给你看看吧。”
陆轻聍看着迟景墨撤身避开许言的手,拒绝道:“无事,你去照顾其他的将士。”
“迟大哥,可你这血都止不住了……”
陆轻聍就站在许言身后,低头就能看见迟景墨指缝间渗出的鲜血。
他好像总是这样。即使受伤了也总是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上次也是,若非被她发现,这人或许连伤口都不会处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火气,她上前一步攥住迟景墨捂着左腹的手腕,朝许言道:“我拉着,你再给他看看。”
许言脸色不佳,却因为担忧迟景墨的伤势,伸手就要帮忙解开将军身上的铠甲。
“不必。”再次被拒绝,许言脸上有些难堪。
帘子再次被掀开,龚震黑金铠甲上映着帘子外的光线,折射出上头暗红的血迹,一点不比迟景墨身上的少。
“小许大夫,将军的伤势怎么样?”
许言摇了摇头。
外头的善后工作他都处理好了,龚震看向迟景墨的左腹,“怎么还不处理?”
“将军不让处理。”秦易赶紧答道。
龚震扫了一眼营帐,便知迟景墨的想法,他轻声劝道:“将军,将士的命重要,您的命也重要。若是您倒了,这曜日再卷土重来,咱们今天死去的将士可不就白白牺牲了。”
迟景墨抿唇。
“……小伤。”
“若是小伤,那赶紧让小许大夫给您看看,外头可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呢。”
许言又一次伸出的手被迟景墨躲开。
听到龚震的一番话,陆轻聍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捏着,沉甸甸的,又酸又麻。她原以为这人只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回事,原来竟是因为不想耽误将士们治疗的时间。她鼻尖一酸,这人怎么这般傻。看着迟景墨再次拒绝医治,她胸腔中的那股火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手腕一扭,自己的手已经落在了迟景墨的铠甲上。手背是温热、带着厚茧的掌心,指尖却是冷冰冰的铠甲。
陆轻聍一愣,偏头撞进迟景墨深邃的眼睛里。
“你来。”
铠甲被秦易帮着取下,上衣脱下,与那日不同的是,明亮的光线下,她看到了迟景墨精壮的上半身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痕,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尤其是左腹的伤口,被尖锐的尖枪捅得很深,血流不止。
许言就站在一旁。迟景墨同陆轻聍说话时,那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温柔。她钦慕两年的男人,三次拒绝她这个大夫的医治,却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安宁郡主帮忙。被尖枪捅伤的伤口流出的血红得格外鲜艳,隐隐泛着些诡异。许言扫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陆轻聍,阻止的手僵在半空,又默默收了回去。她嘴角一勾,已经做好一会替代陆轻聍为将军医治的准备。
令人不适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小郡主看着那伤口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先将双手洗净,拿起了一旁的金疮药,抬头看向迟景墨,“会疼,你忍忍。”
一小阵风吹在伤口上,减轻了伤口的疼痛。
迟景墨低头看向正准备给自己上药的陆轻聍,和那日一样,她怕他疼,会像哄孩子一般往伤口吹气。
“等等!”
许默突然大喊,小郡主手一抖,一大片金疮药被洒在伤口上。原本鲜红的血瞬间变黑,众人脸色俱是一凛。
迟景墨快速点了周身几处大穴。疼痛突然加剧,他咬紧了牙关,肩背绷紧,除了身后的秦易和龚震,没人看出他在隐忍疼痛。
许默先是用刀割了身前将士变黑的血肉,拿起一旁止血的草药敷上,让一边的将士帮忙做接下来的包扎工作。这才三两步上前,舀了干净的水往迟景墨伤口洒去,将伤口上的金疮药全部洗掉,然而已经迟了。
刚刚那位将士的伤口就在表面,他撒上的金疮药不多,将变黑的肉割去,是当时最好的办法。然而迟景墨的伤口往里约摸有一指长,创伤面大,根本无法用割肉的办法。
“怎么回事?”龚震问道。
“兵器上有毒,这毒接触了伤口,若是不抹药,只是伤口反复,好得艰难些。若是接触了这金疮药,便会与其反应,形成剧毒。”
许默拉过迟景墨的手腕把脉,“幸好将军及时点了周身几处大穴。”
“这毒难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