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宫中最负盛名的黄御医。
黄御医知天命之年,因动作迟缓,硬生生被秦易提着领子往将军府赶。
到的时候浑身带着湿气,头发凌乱,扣子还系错了一颗。他本想吹胡子瞪眼,看着站在房中的迟景墨,气势上便弱了大半。
“黄老,劳烦您为夫人看看。”
黄老“哼”了一声,转身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秦易,“还不快把老夫的医箱拿过来。”
郡主的脉象表面上是一息三至,来去迟慢。黄老摸了摸胡子,又感受到指下的跳动举之无力,按之空虚,迟大而软。
他收起了脉诊,走到了桌旁,提笔沉思。
“郡主淋了雨?”
袅袅点了点头,见黄老没看到正要开口,一旁的大夫走到黄老身旁,“是,才开了驱寒的方子让夫人服下,可……”
“糊涂!”黄老大声指责,“郡主还中了暑,理当先消暑气再驱寒气。”
“中暑?”大夫瞠目结舌。
“是,是午后……”袅袅呢喃,眼神瞟向将军。
迟景墨也想起了被自己点穴,留在原地的陆轻聍,太阳穴直跳。
晒了一刻钟的太阳便中了暑气,淋了点雨就受了凉。他看向床上昏昏沉沉,不停呓语的人,盘算着等安宁郡主身子好了,便将其丢进军营中操练操练,锻炼锻炼身子。才不会一个不小心大病一场。
黄老写了药方递给看不顺眼的秦易,吩咐道:“三碗水熬一碗,间隔半个时辰服下。”
秦易瞥了眼罪魁祸首的将军,见将军没有被黄老的余怒涉及,一个人承受了黄老的不满,讪笑着接过药方退下。
“被子撤一层,这大热的天给病人盖这么厚的被子,是要闷出病来?”黄老看着床上的被子,不满道。
“可是郡主喊冷……”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袅袅抱着沾湿了汗水的被子,将上头干爽的被子留给了郡主。
果不其然,床上的人又开始喊冷。
黄老与迟将军对视一眼,倒是没摆什么脸色,眼角扫了两眼床榻。
迟景墨看着眼睛抽筋的黄老,毫无反应。
“将军,夫人在喊冷。”这个时候,黄老才记起了安宁郡主已经嫁给迟景墨的事实。
“哦。”
黄老顿了顿,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着。
迟将军的回应太过冷漠,他想起夫人从安山寺带回家的消息,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冷,好冷。”
床上的人又蜷缩起来,看着可怜极了。连黄老都看不过去,“咳咳”两声,“将军,抱着夫人出出汗吧。”
迟景墨偏头。
对方一闪而过的疑惑被黄老抓了个正着,这明显是不信自己的医术。
“臭小子!”黄老吹胡子瞪眼,骂道:“你当我说盖两层被子闷出病是假的?你夫人内里可是闷着火,只有外头觉得冷。男人火气足,你不抱着她让别人来抱吗?”黄老气得老夫都不说了。
“……”
迟景墨冷漠的神情突然破碎,僵硬得说不出话来。
黄老倒是第一次瞧见冷静的大将军露出这种表情,刚想抓住机会顺势揶揄几声,眼角扫过周围丫鬟低垂的头颅,这才察觉自己刚刚说话太过直白。
毕竟迟将军新婚不久,脸皮还薄着。他摸了两把山羊胡,见着袅袅已经带着众人退下,才以过来人的口吻道:“老夫刚娶妻那会也同你一般,脸皮薄……你们毕竟都是拜过送子观音娘娘的人了,上床去吧。老夫出去的时候会帮将军顺便把门关上的。”
“……”
今日到安山寺的夫人里好像有黄老的夫人?
迟景墨有些头疼。
看来不用明日,这消息在今日便已经传遍了。
听着门被合上,他闭眼揉了揉鼻翼。
曜日国蠢蠢欲动,北海之战眼见着过不了多久就要一触即发。虽然他知晓会发生的一切,但依旧有些疲惫不堪。
床上虚弱的人低声喊“冷”。他将被子掖了掖,看着陆轻聍,方丈那句话突然在脑海中闪过。
一切因果,皆有定数。
真不知道自己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是来救人的,还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迟景墨脱了外衫爬上了床。
或许是感受到了温暖,小郡主翻了个身窝进了迟景墨的怀中。
鼻尖又是那股女子特有的馨香。
迟景墨身子一僵,见着怀里的人趴在他胸口一动不动,又慢慢放松下来。
第一碗药被喂下,小郡主出了一身汗,喊着热踢开了被子。
“姑爷,御医离开前说:郡主喝了第一碗药会踢被子,请将军一定要让郡主盖着被子好好出出汗。”
迟景墨眼里尽是红血丝,他索性将被子蒙住了陆轻聍,只露出一个头来,长手长脚一伸,将人锁在怀中。
小郡主热得脸颊红扑扑的。她挣了挣没有挣开,嘟着嘴又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袅袅送来了第二碗药。
此时外头雨已经停了,天光大亮,却有些阴沉沉的。
迟景墨本想喂了药起身上朝,没想到第二碗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