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爷,您再吃一颗嘛。”蛇妖斜倚贵妃榻,纤纤玉手剥一颗葡萄。
她水蛇腰扭动,裙摆扬起,现出树干粗的翠绿蛇尾,烛火映在鳞片上绿光荧荧,竟是半人半蛇之体。
“大人吃了姐姐的,也该尝一口奴家亲自晒的蚯蚓干。”三眼女鬼轻拭香汗,没骨头似的倒在酆都城隍怀里,三只眼睛脉脉含情,嗔怪道,“枉死城阴雨连绵,奴家可晒了好些日子呢。”
齐人之福叫酆都城隍心怀舒畅:“好!好!都吃,都吃!阿青,三娘,你们想要什么就跟下面人说一声,本官坐到如今的位置,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你俩。”
蛇妖阿青嫣然一笑,轻抚城隍的胸口:“还是大人英明神武。”
“大人的官印一盖,奴家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女鬼三娘掩嘴窃笑,“全赖大人疼我。”
酆都城隍如何与宠姬谈笑暂且按下不表,屋顶上,陆廷川留意到字里行间的一处关键。
陆廷川眉峰紧蹙,倏忽间,一只信蝶翩然落在他玉竹似的指节上。
“官印。”沈司星留言,“杀死城隍之后必须得到官印,否则酆都再派来一位城隍,枉死城的困境依然无解。星。”
沈司星的想法与陆廷川不谋而合,陆廷川默然点头,黑眸微眯,思忖道,这位城隍看着废物,但他的玄冥之气雄厚绝非泛泛之辈,不小心应对的话自己恐怕会折在枉死城。
喀啦。
瓦片滑动的声音微不可查。
陆廷川心里咯噔一下,凭着本能往后躲,他身形一闪,皂靴刚踩到花园的青石砖上,就听到身后轰隆一声,金瓦碎裂,屋顶炸开一个大洞,从中传来一声雄浑的怒喝。
“区区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陆廷川正欲缩地成寸逃出城隍庙,登时汗毛倒竖,一股玄冥之气如同三千丈高的瀑布飞流直下向他冲来。
不好,修为差距太大,他躲闪不开!
陆廷川压低帽沿,任由帷幔飘扬,露出一截清晰的下颌线,右手两指凝成剑气,转身向玄冥之气的漩涡中心刺去。
轰——
玄冥之气在青石砖上砸出深坑,酆都城隍悠然现身,扶了扶腰间勒紧的玉带,挺起将军肚。
他环顾四周,啧啧称奇:“哪儿来的臭道士,一溜烟就跑了?”
*
客栈,上房。
陆廷川合上窗户,拍拍衣摆浮尘坐到床边,面色平静,心里却一阵后怕。
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沈司星拉了他一把,一路风驰电掣将他带回客栈,今日留下一只胳膊半条腿都算轻的。
“上仙。”陆廷川平复呼吸,拱手道,“谢过上仙救命之恩。”
说完,陆廷川也有些歉疚,他这条命不知被沈司星救了多少次,早就还不清了,可现在的他两袖清风,除了一句微薄的感谢似乎什么也不能给。
陆廷川垂眸,暗自起誓,若有朝一日上仙有所求,他定当倾尽所有,就是不知道天宫里的神仙想要什么了。
沈司星不晓得陆廷川此时在想什么,见陆廷川神情凝重,以为他在思索怎么对付城隍,于是安抚地拍拍陆廷川,让他慢慢想。
“咳、咳咳!”陆廷川的肺差点给沈司星拍出来,他咳嗽几声,将气息凝聚到后背,缓过一时疼痛,收起略微扭曲的表情,问道,“上仙以为,在下该如何应对酆都城隍?”
沈司星捻着指腹,陆廷川的肩背宽阔,隔着道袍也能触摸到结实柔韧的背肌。他抬起自己苍白细弱的胳膊,瞅了眼那聊胜于无的肱二头肌,叹了口气。
差七岁,肌肉差这么多么?
他是该多吃点儿了。
“上仙?”陆廷川用探询的目光望过去。
沈司星回过神,慌忙点开信蝶的输入框:“酆都城隍名为陈大福,法力两倍于你,有驭鬼之力,但他武功平平,身体空虚,如果能限制他的玄冥之气,就能拿捏住他。星。”
陆廷川接过信蝶,眸光微动。
城隍能耐如何他也能大概看出深浅,但仙官的凡间俗名乃不传之秘,酆都城隍的姓名能被上仙一语道破,可见上仙的实力背景深不可测。
“在下知道有一个地方能压制住玄冥之气,但……”陆廷川垂目沉思。
烛光映着他的脸庞,有种朦朦胧胧、摄人心魄的美,沈司星紧盯屏幕,注意力完全被勾走,陆廷川说的话都没留心听,只觉得一方暗室蓦然生光,窗外阴雨也成了漫天流星。
等等,他看陆廷川的脸做什么?
沈司星一晃神,坐直身子,按动手机屏幕:“什么地方?”
“赌坊。”
*
胖鬼从赌坊边上的茶肆出来,手搭凉棚,看了眼淅淅沥沥的雨水,不禁长吁短叹。
才过去几个时辰,他荷包里的冥币就输了个底儿掉,下回有钱,得等到七月十五阳间的子子孙孙烧纸钱过来。
他已经死了三十年,还没得到酆都路引,要是过个几十上百年,家族后人忘了他,抑或是家道中落再没人给他烧纸,到时候该怎么在枉死城里苟活呢?
胖鬼垂头丧气,遍身绮罗黯然失色,躲着雨水往暂居的巷子里拐。突然,他喉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