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奕深出院的这天,邱家专门给他办了个接风宴。
念着他住院的时候没人探望过,终于回来了,面子工程当然得有。
在邱翰林的要求下,许蔚然和邱学远都坐在了餐桌旁。
两人态度也很迥异,一个笑盈盈地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一个则是过了多天也没消气,眼神好像刀子,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肉来。
姚金芝的神态就比较诡异了,大概是想不通,那么大一个把柄握在郁简手里,为何这么些天他却毫无动作。
是自觉没有证据所以隐忍不发,亦或者……想挑个最合适的时机,一招制敌?
然而无论哪一种猜测成真,都够她心力交瘁的了。
管奕深自然是不动如山,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一圈人。
趁着佣人们一个接一个上菜,端起高脚杯想抿一口红酒,又在方永新警告的注视中老老实实放下,换成喝茶。
先润润嗓子,待会儿,可有一场大戏要唱。
琳琅满目的珍馐堆满红木餐桌,所有人都在等邱翰林发话。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即便管奕深和方永新都知道,他内心必定因为单辉的事焦灼异常,但此时此刻的表现,却依旧气定神闲。
一贯慈爱的目光看向管奕深,语气饱含了喜悦之情:“遇上这种事,能那么快平安,不愧是我邱翰林的儿子,吉人自有天相,来,大家先举杯,祝一祝小简。”
听到这话,众人有开心,有不屑,好歹都装模作样地给了面子。
管奕深牵动唇角,眼中流露出一种似感动,又似挣扎的情绪。
“我已经交代警局,全力追查那几个绑架犯,争取早点捉拿归案,到时候请最好的律师,务必重判,给你出出气,以后在外面也要多加小心。”
管奕深重重点头,要不是方永新告诉他,邱翰林这些天也在加派人手,务必赶在警方之前找出单辉,将其利落解决,他真要被这一脸慈父的表演给骗了。
深吸一口气,仿佛努力下定了决心,目光直视过去,诚恳道:“谢谢爸,我会的。”
邱翰林猛地一下没反应过来,半晌,浑浊的老眼瞪大:“你、你叫我什么?”
管奕深低头,抹了把
根本没有泪的眼角,声音哽咽:“方永新都和我说了,您一接到绑匪电话,二话不说就要付钱,因为我是您的儿子,您不愿意让我受苦。”
邱翰林又扭头看方永新,他不相信这小子会这么好心,然而方永新却点头微笑,坦然认了这个功劳。
管奕深在心底给自己打了好几遍气,确保不会中途犯恶心,才抬眼,将一早准备好的台词悉数倒出。
“当了二十几年的孤儿,我早就习惯独来独往,小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有爸妈疼,但每天醒来,还是要面对其他人的欺负,没人帮我,也没人爱我,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捱。”
“我一直告诉自己,人各有命,可能我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孤身一辈子。”
“谁能想到,突然有一天,方永新就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我不仅有妈妈,还有个家缠万贯的父亲,那一瞬间我真的特别惊喜,但……更多的是害怕。”
“我出身这么低下,连高中都没上过,而您是全京城最会做生意的人,弟弟妹妹也是个顶个的优等生,我和这个家完全格格不入,配不上当他们的哥哥,更配不上……做您的儿子。”
“所以来邱家这两个月,我一直在逃避,与其说在逃避您,倒不如说在逃避没出息的自己。”
说到这儿眼眶适时泛起潮红,那一副自卑惶恐又尊敬的模样,直看得姚金芝面色铁青,邱学远握着筷子的手咯咯作响,整张脸都扭曲得不行。
“但是这次这件事,让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下子想通了不少。”
“留给我们父子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您一心一意为我,不仅给我在公司安排了位子,还为了我,眼都不眨地交赎金,我却一个劲矫情,实在不孝。”
餐桌上的手死死攥紧,无比鲜明地表达出了内心的悔恨。
“原谅我醒悟得这么迟,爸,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做您的好儿子。”
“好……好啊!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邱翰林早在他说到一半就不禁露出激动神色,此刻再听到这番掏心掏肺的话,更是抚掌大笑起来,“我们父子同心,其利断金,有什么难关克服不了?”
真是因祸得福,这个新认回的儿子总算卸下心防,不
再皮笑肉不笑,而是一脸孺慕地看着自己,他怎能不大感快慰?
“等我百年之后,邱氏就是你们三兄弟的,你们互相扶持,一定能让集团更上一层楼!”
许蔚然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邱学远倒是终于忍不下去,第一个抗议起来:“爸!”
邱翰林狠狠瞪他一眼:“你又有意见了?郁简也是我亲儿子,我的产业留他一份,有什么问题?心眼比针尖还小,那么大的公司,你一个人管得好吗?”
此刻正是他大展一家之主雄风的时候,哪里容得这臭小子拆台?
姚金芝也在餐桌下踢了邱学远一脚,害他一口气硬生生吞回肚子里,脸都绿了。